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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齐茵随时随地都会记起他拒婚之事,如逢想起,总是心如刀割火焚,怒气上冲。她已暗暗发过毒誓,永远不会原谅薛陵,永不给他好面色看,也决不与他好言好语的说话。

  连日来她果然是这样子对付他,这刻她又记起了这件使她心碎肠断的事,怒气陡生。因此,她很恨自己居然与他好言好语的说起话来。她瞪视着他的侧面,那英俊挺拔的轮廓,她已是熟悉得无以复加了,现下显得相当消瘦。在他的脑海中,谁也不知道正在转动着什么念头?

  齐茵沉默半晌,柔声道:“你似是怀有莫大的心事,这个心事可不可以告诉别人?”

  薛陵摇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心事。”

  齐茵心中狠狠的痛骂自己没出息,还要跟他说话。口中却道:“你何必骗我,难道你有心事我都看不出来么?”

  在她想来,这话如此委婉,大有低声下气求他说出真话之意,他无论如何也须答复,那怕是假造一件心事来敷衍她。

  只听薛陵缓缓道:“我真的没有心事。”

  这句话可惹翻了齐茵,她怒不可遏,恨不得当场把他的肉咬下来,吞到肚子里。她强忍怒气,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薛陵回过头来,向她举起的手掌望去,却见她玉掌一挥,“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个耳光。

  她嘿嘿冷笑连声道:“这滋味如何?”

  薛陵的目光昏昏沉沉地望住她,只深深的叹一口气。齐茵慢慢抬起手掌,那姿势一望而知又要打他耳光。但薛陵却呆呆地坐着,好像心身已然麻木,挨几个耳光,根本不放在心上,一点也不打算躲避。

  齐茵心中隐隐觉得有点蹊跷,但她怒气已发,顺手一巴掌掴在他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薛陵半边脸已经通红,但他连摸也不摸,只深沉地长长叹息一声,缓缓偏过脸去,望向窗外。

  齐茵激动地伸手把他的面庞扳过来,怒嚷道:“你这种态度是什么意思?你竟敢不屑理我么?”

  薛陵身躯陡然一震,眼中已消失了昏昏沉沉的神情,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巴,却终于没有开口,又长叹一声,别转头去。

  齐茵伸手再扳过他的面来,狠狠的瞪着他,问道:“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薛陵道:“当然会啦!”

  齐茵道:“那很好,我问你一句话,那是你一定能够回答的,你非回答不可,不然的话……”

  她眼中露出杀气,又道:“不然的话,我们就一同死于此车之内。”

  薛陵道:“我如若拂逆你的意思,你大可以把我杀死,何须连你自己也一同丧命?”

  齐茵恨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高兴陪你一道死,你管得着么?”

  薛陵道:“你定要如此,我自然管不着。”

  齐茵听他口气甚软,丝毫没有故意刺激自己之意,心火略降。她沉默半晌,才缓缓的道:“我要问你的是,你近几日来是不是为了别的女孩子而心事重重?”

  薛陵考虑一下,才答道:“我的答话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望你不要见怪。”

  齐茵心中十分着急,应声道:“我不怪你,只要你说出实话。”

  薛陵道:“好,我的回答是:这世上除了你之外,再无任何女孩子能令我烦闷伤情。”

  齐茵心中一阵甜蜜,呆呆的瞧着他,恨不得投身在他怀中,但她当然没有这样做,还矜持地道:“别开玩笑,我在你心里岂有这等份量?”

  薛陵道:“信不信由你,我已无从证明了。”

  齐茵很想问问他说,既然他只喜爱自己,再没把别的女孩子放在心上,然则何以又不肯娶自己为妻?这岂不是很矛盾费解之事?不过她深心中却又觉得他这话可信,是以反而不能放厚面皮,问他为何不娶自己为妻之事。

  她眼见他半边面红肿未消,心下歉然,柔声道:“我刚才出手一定太重了,现在还痛不痛?”

  薛陵眼中露出感激的光芒,说道:“一点都不痛。”

  两人都感觉到多日以来,在他们之间凝结如冰的情感,似乎已开始融化。

  在齐茵来说,由于薛陵的拒婚,所以弄成今日的局面,因此她很奇怪薛陵何以会有求她和解的意思?在薛陵方面来说,他认为前此既然如此的伤了她的芳心,这一辈子休想求她回心转意,与她恢复和好。

  但她却表示出很愿意和解,此是使他十分惊讶之事。

  齐茵幽幽道:“阿陵,不是我心狠手辣,事实上是你太对不起我了,你自己可曾知道么?”

  薛陵道:“我实是太对不起你,因此你打我骂我,反而使心中减轻不少罪疚,唉!咱们都是很可怜的人。”

  齐茵忍不住问道:“阿陵,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呢?你既然没有别的心上人……”

  薛陵正要开口,陡然马车停住,传来许平叱问之声。紧接着蹄声从车边掠过,却是方、白二骑。

  薛、齐二人这时自然不能再谈下去,都探身出窗,向前面望去。

  但见七八个人站在大道当中,路边的树荫下,系着他们的坐骑。一望而知,这批人马特意早一步赶到此处,等候他们前来。

  这一群人当中,有三名六旬老者,个个双目神光充足。其余四个健壮骠悍的中年大汉。

  也俱是熊腰虎背,太阳穴高高鼓起。

  还有一个却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年,方巾长衫,打扮得文质彬彬,背插长剑,面貌俊秀。

  方锡已迎了上去,抱拳道:“诸位拦住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那三名老者之一踏前两步,拱拱手道:“尊驾想必是昆仑名家方锡兄了,老朽喻开江……”

  方锡飘身下马,欠身道:“原来是归隐汉中数十年的喻老英雄,晚辈失敬了。”

  喻开江道:“方兄好说了、老朽岂敢当得老前辈之称?”

  他举手向左,道:“这一位是崆峒名宿卫群兄。”

  转手向右,又道:“这一位是剑阁名家范章兄。”

  方锡欠身抱拳,道:“久仰卫、范两位前辈大名,如雷贯耳。”

  那卫群、范章二人,心知方锡来头不小,身份甚高,竟是如此客气推重,心中甚喜,各各回礼谦逊。

  汉中名家喻开江道:“那边四位乃是西北道上大大有名的天水四雄。”

  方锡接口道:“在下东来中土之时,早就听闻天水四雄的威名了。在下还记得老大是沈沛,二雄是樊翔,三雄是丘健,四雄是段彬……”

  那四名骠悍的中年大汉,依次抱拳行礼,显然都很高兴。喻开江最后才介绍那个俊秀的少年,道:“这一位是峨嵋韦融兄,虽是年纪甚轻,但已甚得峨嵋剑术真传,有惊世骇俗之功……”

  方锡为人一向沉实厚朴,欠身抱拳道:“原来是韦兄,幸会得很。在下前此曾经晤见过邢一龙前辈,乃是贵派高人,不知与韦兄怎生称呼?”

  韦融冷冷道:“我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此言一出,连喻开江他们也不禁一怔,心想:“邢一龙乃是峨嵋派著名人物,出道多年。这韦融提起他竟毫无敬意,不知是何道理?”

  喻开江乃是极老练的江湖,当下接口笑道:“实不相瞒方兄你,这位韦兄乃是昨天才认识的……”,他略略一顿,才又道:“说起来也就关涉到目下耽误方兄行程之故了,只因老朽等昨日午间,在安康城内打尖时,谈起要向薛陵兄齐姑娘请教一件事,韦兄恰在邻桌,听了这话,便向老朽等说出也要找薛、齐二位,是以今日一同在此守候。”

  他三言两语,就将拦住去路之意说出,并且也解释清楚与那韦融的关系,果然是老练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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