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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二


  齐茵道:“即使如此,你也可以坐山观虎斗,假如我们两人之中,伤亡其一,你总算是捞回一点本钱……”

  朱公明道:“此计大是不妙,要知你们两人乃是情侣,假如有一人伤亡,事情过去,心火平复,一定悔恨万分,这时自然会把满腔怒气发在我身上,那时候我再想求个痛快之死,定是比登天还难。”

  他这么一分析,合情合理,齐茵哦一声,道:“这话也是,不过你仍可以用拖延之计,例如说带我去拿秘笈,路上定有机会自戕。”

  朱公明道:“没有那么容易,你那时还不千方百计的防我逃走或自尽么?总之,今日之局,我看得很清楚,用不着再使诡计阴谋,但求速死便于愿已足了。”

  齐茵道:“我答应过给你一个痛快,决不会食言,但你怎会查问不出那‘无敌仙剑’的下落呢?”

  朱公明道:“我当日已查出两种绝艺的下落,认为已无须多费时间心力,这等神功绝艺,能炼成其一,已是千艰万难之事了,贪多何益?唉!想不到昔年一时偷懒,今日却因而送了性命。”

  齐茵收回短剑,回头向薛陵道:“你给他一剑吧,你的仇恨较重,应该由你亲自动手。”

  薛陵见她忽又如此的体贴知趣,心想:“女人心实是难测,真可以称得上‘瞬息万变’四个字。”当下掣出长剑,厉声喝道:“朱公明,今日我要动手取你性命,为先父母报仇雪恨。”

  朱公明颔首道:“你尽管动手,我只有一句遗言,那就是请你们检查我囊中各物,方可离去。但你们不肯这么做也就算了。”

  薛、齐二人心中都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似是已嗅出他这句遗言之内,暗暗蕴藏得有一件绝大的阴谋诡计。但他们却不答腔,薛陵仰天长叹一声,悲壮激越之极,紧接着手起剑落,当胸刺透,鲜血溅喷。

  朱公明身躯摇晃了几下,这才一跤跌倒,口中呻吟了数声,双脚蹬直,便自气绝身亡。一代奸雄,至此终于死于仇家剑下,虽然他的一死并不能抵偿如山如海的恶孽,但终究还是遭遇横死之祸,显示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

  薛陵跪倒地上,放声痛哭,他虽是终于能够手刃两大仇人,足以慰父母家人在天之灵。但他却遭遇到情感上的痛苦,天老地荒,此恨绵绵。他正是万感交集,趁机一股脑儿哭出他的伤心情怀,尽情发泄,齐茵当然也恸哭不已,无暇理会他。好在白、方等人闻声而来,眼见朱公明已尸横地上,于是一人劝一个,极力地设词慰解。

  等到他们哭声略减,方锡才道:“这厮虽是作恶多端,该当暴尸荒野,可是此处邻近人烟,只怕会发生瘟疫,还是把他埋起来的好,也可免得有人无辜受累。”

  薛陵摇摇手,阻止他搬动尸体,接着抹去眼泪,向齐茵问道:“他的遗言咱们理是不理?”

  齐茵方寸已乱,摇头道:“我不知道。”

  薛陵长叹一声道:“非是我为人固执,事实上咱们岂能为了一门武功,竟忘了亲仇血恨,让他活在世上呢!”

  齐茵道:“现在告诉你吧!我可是为了你将来打算,才想得到那‘无敌仙剑’,如若得不到这宗绝艺,我瞧你怎生应付那金明池和万孽法师他们。”

  薛陵愣了半晌,才道:“对不起,那时候我倒没有多想,不过,即使是这个理由,在下也恕难遵命。”

  他沉声一叹,道:“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可知,咱们只能见一步行一步,将来被杀,那是将来的事,我也顾不了这许多啦!”

  齐茵道:“过去之事不用提了,现在谈谈他的遗言。”

  她转眼向方、白二人望去,道:“朱公明临死之时,说出遗言,却是要我们检查他囊中各物,此人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他埋掉最是妥当。”

  方锡道:“对啊!假如现下再遭了他的毒计所害,实在太划不来,我宁愿忘去他的遗言。”

  薛陵还未开口,齐茵忽又反口,道:“不行,还是检查一遍的好!因为他囊中可能就藏有那‘无敌仙剑’的秘笈。”

  白蛛女道:“当真说不定,他也认为这么一说,咱们定然生怕中计,不去翻动囊中之物。于是我们一辈子也不晓得‘无敌仙剑’秘笈的下落啦!”

  方锡摇头道:“天下那有这等怪事?最好还是不要动他囊中各物。”

  薛陵朗朗道:“方兄太以谨慎啦,朱公明在生之日,尚且死在咱们手中。他目下尸骨将寒,难道咱们还要害怕不成?”

  齐茵也道:“对,咱们岂能被死人吓倒?”

  方锡道:“两位坚执要查看他的遗物,兄弟也不便多说了。不过兄弟却记起一事,只不知你们可曾向朱公明查问过?”

  薛陵道:“什么事呢?”

  方锡道:“那就是梁奉之子梁克定,据梁奉说,他得朱公明的指点,修炼无敌佛刀绝艺,那时咱们还说过非要到成都府一趟,以便斩草除根,对也不对?”

  薛陵道:“唉!我们虽是有询问及武功之事,却忘了问他可曾把无敌佛刀传授与别人。”

  齐茵道:“假如那梁克定赋性凶恶,又学会了这等神功绝艺,咱们无论是为人为己,都得把他杀死,斩草除根。这件事不用多问了,咱们这就向成都府走,反正往大雪山也是要这么走的。”

  薛陵终究尚有戒心,掣出长剑,挑起朱公明的革囊中之物,但见囊内零星之物还真不少,如银两、金块、珍珠、几瓶药末、一块玉玦、一封密缄的信等等,齐茵突然一惊,道:“瞧!这封信写着阿陵的名字。”

  方锡道:“不错,果然写着薛兄的名字,尚有亲启二字,里面定大有古怪。”

  薛陵深深吸一口气,收起长剑,取起那封信,撕开封口。这时,他已闭住呼吸,免得中了朱公明预放的剧毒。

  他缓缓抽出信笺,方锡和白蛛女搬移尸体,草草埋掉。

  回来之时,但见薛陵已变了样子,神情痴呆,宛如傻子一般,方锡大惊,又见那封信已经化为一堆灰烬。

  当下向齐茵询问地望了一眼,齐茵耸耸肩,表示不知。

  方锡扯住白蛛女,轻轻道:“薛兄敢是中了朱公明的毒手了。”

  白蛛女道:“奇怪,我看他倒像是受了莫大刺激,以致如此模样,假如是中了毒,便应别有征象。”

  方锡道:“也许在焚毁那信之时,才发出毒气,使他神志错乱。我且叫他两声,便可以知道了。”

  他吸一口气,抖丹田叫道:“薛兄,薛兄……”

  响亮震耳的声音,反而把白蛛女和齐茵两人骇了一大跳。

  薛陵缓缓转眼向他望去,道:“什么事?”

  方锡道:“恕兄弟直言,你的神情似是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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