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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何仲容招数出手,猛可发觉自己功力大进,对敌时已可不拘法度。这两招同时并使,正是要对付对方那一招怪异手法。而他以往一向不曾练过以左右手分使不同的招数,此时却因时随势,自然而然地便施展出来,由此可见得功力大进。

  高姑娘左手又划个圆圈,右手从圆圈中击出去。这一次左手所划的圆圈较大,威力迥异。

  何仲容咦一声,自动收招疾跃开去。

  高姑娘冷笑道:“你就学会跳跳跃跃的本领么?姑娘至今脚下未移动过一下呢!”

  何仲容无话可答,心中一味寻思破她这一手怪招之法。

  高姑娘忽然退到纵横排列的菜畦中,冷笑招手道:“狂徒敢过这边来比划么?我们约定不许踏上菜畦如何?”

  何仲容岂甘示弱,纵将过去。那菜畦每一行相距不过一尺,因此只能直攻直退。

  她迫上来,左掌一晃,右手已拍到面门。何仲容蓦地悟出对方掌法的奥妙,全在脚下。原来当她左手虚晃时,身形忽在无声无息中移前尺许,故此她早已举起欲拍的右掌,忽然已到了他面门。当下真气一沉,力聚右脚,身形蓦然向右边欹到。

  那高姑娘右掌扫空,左手一沉,便已掴到。好个何仲容,内功精纯,提住那口真气,身形倏地侧贴地上。

  高姑娘两掌皆落空时,何仲容右手虚虚向地面按下,左掌力劈对方胫骨。高姑娘只好退了一步,何仲容已站将起来,朗声大笑道:“这一次姑娘可移动了吧?”

  话虽如此,但何仲容心中却十分烦恼,只因对方这个姑娘,打到如今,总是那么两三招,自己却已使出好多种身法和招数,却还未赢得人家。这一来他可就想到假使是那个传授她武功的人,亲自出手的话,他如何能吃得消?

  高姑娘一连掴了数次,俱告落空,已有怯战之意。何仲容蓦地大喝一声,纵身跃上半空,由空中俯攻下来。

  那姑娘仰面向天,仍然以左手划圈,右手从圆圈中击出来。

  何仲容但觉无懈可乘,提着那口真气,斜斜飘落左方町畦中,脚一沾地,复又腾身而起,极快地从她身边掠过,顺手攻出一招。

  他明知对方只要看得见自己攻到,使出那一下怪异手法,自己便攻不进去。因此一掠即过,身形落在右边隔了一道菜畦的畔埒时,复又疾掠回来。

  转眼间何仲容已化出四五个之多,四面包围急攻,这刻他尽量施展轻功,虽不能落脚在菜畦上,但菜畦不宽,四方八面尽有畔埒可供落脚。

  高姑娘面上失色,一味使出那一式护身奇招,不过目下改为左右手并开,脚下直向菜园中心退去。

  何仲容攻得甚急,有几次他已有取胜之机,但因必需用极霸道的招数,是以纵然胜了,对方也得立毙自己掌下。他是个侠义为怀的人,岂能无端取她性命?只好轻轻把机会放过。

  不觉已移了两丈许,本来都是直着排列的菜畦,如今已变为横直相间。何仲容奇快地左起右落,每逢贴着对方身形掠过之际,便顺手攻上一招。

  蓦地情势大变,原来他算好落脚之地,临到快要到达时,忽然发觉仍是菜畦。忙不迭仍然就着去势,提气一飘,果然飘前数尺,刚好踏在町畦间。

  这一来攻势为之一挫,只因他一向仗着身形奇快,使得对方应付艰难。目下慢了这一线时间,那幻化出来的人影便立时消灭。

  他也不急急继续攻击,徐徐转身,蓦地讶疑交集,原来高姑娘在这一瞬间,又远在八九丈以外。

  “真是咄咄怪事,以她的脚程,如何能走到那么快?”何仲容想道:“莫非她从申伯贤老人处,只学到那两三招和这奇快的轻功么?”念头在心中一掠而过,自个儿仍然屹立当地,不肯追赶。

  却见高姑娘回头冷笑,似是笑他毫无法子对付她。何仲容心中虽然不忿,却依然不追。

  高姑娘转眼间已隐人菜园中心那二十来株树木之后,不复再现出身形。

  何仲容等了一刻,本待径自走出菜园,回心一想,那申伯贤老人武功之高,如今已可窥见一斑,这等当代高人,却不能与之一见,未免是件大大的憾事。

  这么一想,不知不觉恋恋不舍离开此地,同时觉得菜园中心那块墓地十分可怪,是以动了好奇之心。

  当下举步向那块墓地走去,准备瞧瞧那方墓碑,究竟葬着的是什么人?如能见到高姑娘,设法把过节化解,不要再打。

  晃眼间跃过菜畦,到达墓地边缘。

  只见高姑娘在左面一棵树后,现出身形,严厉地道:“站住,姑娘有话交待!”

  何仲容如言止步,也自沉下脸色,凝视着她。忽然发觉这个貌不惊人的姑娘,眉宇间隐泛煞气,那双眸子中,流露出聪慧过人的光芒。这一剎那间,对她的印象大为改变,已不敢过于轻视。

  “姑娘先警告你,第一不得擅自踏入这片墓地,否则有死无生!”

  她的话声极为坚决,一听便知绝无通融余地。何仲容正要回答,却听她又坚决地道:“其次你如无法出得此园,而又不敢妄自尊大,侵犯圣地,可跪倒向天立誓,此后不向第二人提及今日之事,便可放你逃生,你听清楚了没有?”
  何仲容抑住一肚子怒气,反而仰天朗声大笑,应道:“何某人听得清清楚楚。”

  高姑娘立刻接着道:“很好,生死祸福,唯你自招,就看你自己如何决定。”说罢,复又隐入树后。

  何仲容极快地想道:“她无端说这番话,决不会虚声恫吓,难道申伯贤老人已决定出手拦截?好极了,我何仲容今日得会天下第一高手,死亦何憾?”

  想毕便迈步前走,刚刚走了两步,忽又想道:“这块墓地既称为圣地,一定是申伯贤老人本门中的禁区,这等情形在天下各派也不是没有,我可不能为了私忿,因而犯人大忌。”一念之转,便自回身而走,准备一径出园,堂堂正正地叩门找那申伯贤老人。或是他中途拦截,亦可一睹称绝天下的六纬神功。

  走入菜畦中施展出轻身功夫,直向园门那面纵去,一掠三丈许。几个起落之后,忽然惊讶得直瞪眼睛,放情眨眼间方向全变,那道园门已移到右后方。

  他觉得十分迷惑,改变方向,又是几个起落。一眨眼间,那道园门虽然仍在前面,但似乎离得越远。

  他停住脚步,暗中咬咬舌尖,疼痛之感尚在,便确定没有白日见鬼,可是为何越走越远?

  回头一瞥,那片墓地依然在身后,光秃秃的桃树在微风中显得十分孤零冷落。

  他继续向园门跃去,奋力急纵,然而半晌仍然未曾到达门口。

  这种奇异的情景,使得他觉得恍如坠入梦境中。在梦中常常会发生好些奇怪的现象,明明一件极为轻而易举的事,却变成十分艰难。譬如想走得快些,偏偏双腿沉重无比,或在高处俯瞰下面,本想站得稳些,偏偏不由自主地向下面跌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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