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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白瑶琴听他的口气,看他的表情,晓得事态万分严重,可真不是开玩笑的,不由得紧张起来,当下急急问道:“那么怎么办呢?”

  王元度咬牙切齿,迸出奇异的声音:“快快点我穴道,使我失去动手之能。”这时他已把后股捏得出了血,全靠这阵锥心的剧痛,才使他抗拒得住那一股欲焰。

  白瑶琴自然全不知道,幸而她也没有好整以暇地跟他慢慢讨论,暗暗运聚功力,突然出指点去。

  这真是千钧一发,危险无比。原来当她出指之时,恰是王元度控制不住之际,刚刚放开了拧捏后股的手,待要向她压下去。而她的玉指及时点中了他腹间穴道,王元度顿时身子一软,倒在她身上。不过这刻他已没有任何动作,只像一摊烂泥般卧伏在白瑶琴娇躯上。

  白瑶琴已感觉出这等微妙的危机,芳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情绪,也不知是庆幸呢,抑是失望?

  她把王元度放好在床上,自己站起身,一阵极猛烈的头疼使她摇晃一下,差点摔倒,她咬牙忍受着,暗暗以大腿抵住床沿,借力站稳,深深呼吸几下,这才向王元度说道:“王大哥,我似乎也受了暗算,全身功力减弱了一半以上,这还不说,最要命的是头疼非常,好像孙行者戴上了金箍一般,难以忍受。”

  王元度口中发出呻吟之声,也不知听见没听见她的话。

  白瑶琴心中甚急,偏偏那锥心刺骨的头痛却不肯饶她,老是阵阵的侵袭,如浪潮一般,一波一波的冲卷不停。

  过了一会,王元度长长吐一口气,说道:“白姑娘,你的头还痛么?”

  白瑶琴有气无力地道:“疼呀!”

  王元度道:“你须得振作起来,须知咱们的敌人实是不怀好意,咱们落在他们手中,不但遭受种种不堪的凌辱,最后仍然难免一死。”

  白瑶琴不能不信,因此,她一想到已陷入绝境,求生的本能自然而然激发起她的斗志,陡然间头疼已减轻了许多,极力寻思逃命之法。

  王元度又舒一口大气,缓缓道:“刚才我已无法自制,幸而你及时出手,现在我已稍为好些了,虽然此举于功力大有损耗,但总算逃得大难。我猜想他们设法使我失去理智,兽欲勃发,必定大有作用,可惜测想不出内中缘故,无法从这一条路找寻破解之法。”他略一停顿,又道:“但总而言之,我们没有让他们达到第一步的目的,已经略占上风,如在必要之时,请你毫不迟疑地杀死我。”

  白瑶琴失色惊道:“什么?杀死你?”

  王元度道:“不错,我们既不能手刃妖邪,为世除害,自然要牺牲自己,不让敌人达到某种目的。”

  白瑶琴道:“你确信我们如果当真做了那件事之后,对敌人一定大有好处么?或者他们只是要从中破坏而已?”

  王元度道:“破坏什么?”

  白瑶琴道:“像破坏你的婚姻或是声名等等。”她刚才说到“做了那件事”之时,双颊已经泛满红晕,含羞答答,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因而使王元度奇怪她昨天晚上,又怎么那般大胆地诱惑自己。

  他自然不去说她,思路转回目前的危机上,说道:“敌人一定大有作用,并非在乎破坏我的什么。我虽然不晓得他们能得到什么,可是我从他们对答之时,那种语调口气,再加上这间屋子有一种异常的气氛,可知敌人不是一元教的,而是近乎妖邪的恶人。”

  白瑶琴到底是见闻广博的人,不比普通女孩子,当下恍然道:“原来是妖邪之辈,那就怪不得使用这等邪恶手段了。不错,我听红姊姊说过,有等邪派专门利用男女好合这件事,修练奇功绝艺,但详情却不得而知,我一向没有十分留心这等事,实在太可惜了,如若深悉这等邪恶功夫,必有破解之法。”

  王元度道:“现在后悔也没用。我决定一个原则,只不知你同意不同意?那就是咱们极力设法死中求活,反击敌人,但如实在办不到,你就先杀死我,免得被他们利用。”

  他说得坚决万分,流露出一种愿为正义而死,却不愿忍辱苟活的凛凛骨气。白瑶琴大受感动,决然道:“好,咱们若不能反击而生,就一同赴义保节而死。”

  王元度大大放心,道:“好极了,由此可见得令师姊必是端正之士,否则焉能有如此明辨是非正邪的师妹呢?这就无怪钱兄会倾心相爱,订下婚嫁之约了。”

  白瑶琴心中很是受用,笑道:“你的赞语,比旁人奉承之言还要难得,我瞧我们今晚是死定了。”

  王元度道:“不一定。咱们绝不放弃任何机会,你且调气运功瞧瞧,或者可以破解敌人药物之力,恢复平时水平也未可料。”

  白瑶琴如言闭目而试,王元度也趁机暗暗运气。过了片刻,白瑶琴叹息一声,道:“不行,越是全力运功,越是感到难以支持,倒不如不运功相拒,反而好得多,我看唯有赶快逃离此地,随便在荒野中哪一处躲起来,或者得逃大难也未可知。”

  王元度沉吟一下,才道:“你如是运功调气之时,感觉到有支持不住的现象,则当你带我逃走之时,如何使劲发力?只怕勉强逃出此屋,便昏倒在街巷中,又或是惊动了敌人,反而加速败亡,连一线之机也错过了。”他停口寻思一下,才又道:“不如这样吧,你自管逃走,咱们走得一个算一个,至于我这方面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自信仍然有一点点机会。”

  白瑶琴用力摇头,表示反对,但这一摇头,竟疼得她花容失色,禁不住呻吟出声,可见得实在十分严重。她停歇片刻,才道:“不行,咱们要活就活在一块,死也死在一处,我怎能独自逃命?”

  王元度还要再说,但一看她极为认真的神情,感到如若再劝她逃走,竟变成存心侮辱她的人格,当下说道:“我王元度能够交上你这么一位巾帼英雄,实是三生之幸,咱们既不能逃,亦不能战,也无法躲藏起来,瞧起来已经是走入绝路了。”

  白瑶琴咬牙道:“不要紧,我好歹也得拼掉他们一两个人,总得捞点本钱,方能死得瞑目,只可惜你一世英雄,竟遭鼠辈暗算,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王元度闻得此言,雄心大振,慨然道:“好!就这么办,咱们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白瑶琴问道:“不浪费时间?这是什么意思?”

  王元度道:“你的话使我触动了灵机,那就是我们虽然无法活着出去,但如若全心全意只求捞回本钱,并非办不到之事。”

  他透一口气,才又道:“你固然尚可一拼,我何尝不能趁这一点点时间,努力运聚功力,只求出手一击,杀死他们一两个呢?”

  白瑶琴道:“对,那么我先解开你的穴道吧?”

  王元度道:“不必了,我虽然经脉受了禁闭,全身无力,但我只须以坚强的意志,把一口真气完全提聚到丹田之中,蓄养一击之力,到了敌人进来之时,你先拍开我的穴道,这才趁势跃出迎敌。”

  白瑶琴沉吟道:“我瞧还是先解开穴道的好,免得到时变生仓促,措手不及,反而坏了大事,你说是也不是?”

  王元度道:“不行,假如我恢复行动之力,说不定任何一刻控制自己不住而得罪你,还是这样好些。”

  他既然坚持此见,白瑶琴也不多说,便在矮榻边沿坐下,身子挨着王元度的臂膀,两人都不再开口,好让王元度提聚那一口真气。

  但只过了一会工夫,两人同时开声,因而又齐齐闭口,让对方先说。

  白瑶琴道:“还是你先说吧!”话声中带着笑意,竟是一段小小的轻松插曲。

  王元度道:“好,我想请你坐开一点,不要碰我,最好别让我见到你,免得心神不定,难以提聚真气。”

  白瑶琴道:“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但我可不能让你太远,移到你脚跟那边行不行?”

  王元度道:“行啦!我实在很惭愧,竟然如此缺乏自制力,望你不要见笑。”

  白瑶琴道:“王大哥好说了,今天你虽然控制不住自己,但天下间只有我深知你是个真真正正的君子大侠。”她自然是指昨夜以身相试,而他不为所动之事。她接着又道:“我是忽然想到我们只能再活一会儿工夫,定然死于此地,因此我们岂能不说一句辞别之言?”

  王元度道:“姑娘说得极是。”

  白瑶琴道:“到了这刻,我们已是同生共死之伴,我叫你王大哥,你也该叫我一声妹子才对。”

  王元度诚诚恳恳地道:“妹子说得很是,是愚兄大意疏忽,没有想到这一点,望你不要见怪。”

  两人心中都泛起一种亲近的感情,互视而笑。白瑶琴终是女孩儿家胸襟,哪及王元度英雄气概?是以笑容中,微含苦涩之意。

  王元度道:“妹子,咱们定须使尽平生之力,杀死一两个敌人,一则捞点本钱,二则为世除害,愚兄不能保护你。反而多方连累,实是言之有愧,但事至如今,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但愿咱们杀敌成功,来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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