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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不过这种情形一共发生了三次之多,庄家可就感到有异,迅速地在心中计算还未曾数过的铜钱,登时面色如土,双手颤抖。原来这刻已变成开“二”的结局了。

  他本来打算开“三”,可是那根棒子连敲三记,竟把三枚特制铜钱敲开,变成六枚,则等如增加了三枚铜钱。从六钱中除去四钱,所剩的便是“二”了。

  这个庄家全然不明白为何会由“三”变为“二”,满面困惑之容,额头也沁出了汗珠。

  钱万贯向甄红袖传声道:“敢情这个庄家并不知情,钱堆中虽有假货,却不是他弄的手脚。”

  甄红袖大感兴趣,问道:“那么会是谁呢?”

  钱万贯道:“等他连输两次,正主儿自然就会登场,你瞧着好了。”

  那堆铜钱很快就数出来,果然开的是二。观战之人起了一阵骚动。眼看着庄家赔了三支红色牙筹,甄红袖丢了一支黑色牙筹作为抽头,那是值一百两的,手面不能说不大了。

  庄家抓钱之时,手脚甚是笨拙,弄了好一会才把铜钱放入匣中。

  甄红袖拿起红牙筹,随手一丢。牙筹滑到“一”字方格之内,她微笑道:“就押在这一门如何?”

  钱万贯道:“好极了,我正要叫你押一呢!”

  庄家额际的冷汗越积越多,终于有两三滴滚下来。许多精明的赌徒纷纷向“一”门下注,其余三门几乎无人过问。

  这一来气氛更是紧张,庄家叫一声“开”,声音中透出虚弱无力,分明已被众人押中了。

  匣子打开,铜钱铮铮连声地落在桌上。庄家取起细棒,小心地点数。片刻间,已经点清,果然是开“一”,众人莫不喧闹欢叫,都觉得十分兴奋开心。

  庄家一一赔过银子,满头大汗的起身离座。他两副庄就输了三千两之巨,别说此事与他有关,即使是别人在赌,他瞧了这等赌注也得眼红心动。

  早先那个华服中年人落坐在庄位上,他曾经报过姓名是陈刻,这时以锐利的目光向四周赌客扫瞥一眼,最后目光落在钱万贯面上,说道:“敝场的伙计手风不佳,在下代他几副,贵客们即管下注吧!”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钱万贯面上,大有看透他内心之意。钱万贯一直是真人不露相,双目从不射出光芒,所以对方居然毫无忌惮地盯着这位赌国之王。

  钱万贯可不由得暗暗激赏陈刻,觉得他真是赌国中的高手,自信力之坚强,罕有匹敌。他定是因为赌艺超群,凡赌必胜。所以被聘为场主。如今他亲自下手,钱万贯反而甚感欣慰。一来他须得找个厉害对手,方始赌得起,二来他还要证明陈刻是否作弊,假如那些可以一开为二的铜钱是他做的手脚,今日定须予以痛惩,以警将来。

  这是他的信条之一,任何时间他发现赌局作弊之时,定必也施展更高明的手法,严加惩处。假如公平的赌,各凭运气以及头脑反应之时,他或者会输上一场,但他却一点也不会放在心上。

  陈刻肥厚的手掌落在铜钱堆中,抓了几下,才抓起一把,放在匣中。

  赌客们纷纷下注,钱万贯毫无指示,甄红袖知道他意思是随意押哪一门都可以。当下拈起一根红筹,放在“一”字的方格之内。

  钱万贯心中喝声彩,忖道:“她到底是领袖之才,反应迅速,头脑缜密,假如还是刚才的人做庄,这一宝定必押中无疑,不过现在虽然换了陈刻,这一记也有七八成押中了。”

  陈刻毫无表情地向台面望着,从他面上,谁也休想找出任何迹象。

  陈刻也循例叫一声“开”,这才打开匣盖,倒出铜钱。细棒一划,已摊分为两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根细棒和铜钱上,独独钱万贯目光四射,巡视周围的人。

  他单用声觉,就可以察知陈刻有没有作弊。但听细棒迅快地拨了三次,声响中就透出古怪了。旁人可绝对听不出来,即使是武功高明如甄红袖,亦无法察觉。

  钱万贯这时方始把目光移到钱堆,霎时间已瞧出这次开“四”,这是因为陈刻曾经把两枚铜钱施手法变成一枚之故。

  钱万贯冷冷一笑,再细心一看,已瞧出尚有三枚铜钱可以一分为二,当下不动声色,使用刚才的法子,内力从台面传过去。

  陈刻刚把三枚作弊铜钱拨了两枚过到这边,只余其一。钱万贯立刻发动,但见陈刻手中细棒蓦地向钱堆中敲了一下。这一记把那枚假钱敲开,而他尚未发觉。

  他当然时时刻刻都在注意铜钱数目,因此又拨了三组之后,突然发觉已变成开“一”,顿时呆了一呆,然而这刻那枚一分为二的假钱已经拨掉,无法使它们合而为一。当下决定施展飞钱手法,也就是说把一枚铜钱飞掉,便又变成开“四”了。

  然而钱万贯是何等人也,焉有不知之理?他暗运内力,吸住所有的铜钱,使他拨动之时,感到十分困难,更别说耍出飞钱手法了。

  陈刻这时方知遭遇高手,他立刻宣布道:“这位贵客下得真准,这次又是开一啦!瞧来我的运道也不大好呢!”

  他这么一说,钱万贯顿时收回内力,陈刻立即感到拨划自如,越发证明对方真是高手。

  这一局赔多吃少,尤其是甄红袖的那根牙筹,价值五百两纹银,别人的赌注简直相形见绌,不成比例。

  陈刻赔过注之后,目光在钱、甄二人面上巡视了几下,最后定在钱万贯面上,可知他已察觉对手是他而不是甄红袖。单是这一份眼力,已值得喝采。

  他毫无表情地道:“敝庄手气不佳,得换一副行头。”

  说时,以利落的手法把所有的铜钱全放在匣内,登时有人接过,又送了一个方匣来。

  陈刻把铜钱全倒在台面上,细棒一拨,整堆铜钱形状全未变动,却已滑移到钱万贯面前,这一手漂亮利落之极,不少人发出赞叹之声。

  钱万贯看也不看,却晓得自己也须得抖露一手。因为对方换了铜钱,全无弊病,等如说要凭真实技艺,跟他拼个高下。此人既是如此光棍,一点就透,当然自己也不便装聋作哑了。

  他挑战地笑一声,伸手取过细棒,依样葫芦地挥棒一拨,整堆铜钱又回到庄家面前,也是纹风不动,没有一枚铜钱改变过位置。

  他露了这么一手,全场顿时鸦雀无声,空气紧张异常。因为人人皆已知道钱万贯敢情是名家高手,现在双方已斗上了,可就不比平常的赌博。一个不好,也许会闹出流血的惨剧呢!

  陈刻神色冷静如常,拱手道:“足见高明,佩服!佩服!”

  钱万贯也拱手道:“兄弟这是班门弄斧,难免不自量力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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