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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在座之人都微微一愣,因为这两个人都极负盛名,宣隐是称为天下第一智者,凡是有任何疑难古怪的问题,他都愿意解答,故此不少人知道他的声名。而王元度与他关系甚深,深知他当真有神鬼莫测的玄机,所以一听到蓝峦提到他和另外一人,不觉一愣,心想那姜石公竟能与宣隐前辈相提并论,当然也是十分高明之士。

  李公衡却道:“宣先生是不必提了,姜石公乃是当今势力最大的‘一元教’的军师,这二十年来,罕得在江湖上露面,亦鲜为人知,他竟会牵涉到这等恩怨之中么?”

  王元度听到了一元教之名,登时俱然而惊,暗想那“一元教”势力极是强大,据说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若然姜石公是此教的军师,那就无怪可以与宣隐相提并论了。

  蓝峦缓缓道:“宣隐先生乃是真正的高人逸士,三十余年足不出户,绝计不会加入侵害本坞的漩涡中。但那姜石公则不然。有一件事,我一直隐藏在心中,只时时叫你们注意一元教的行动,却没有道出其故。现在不妨说出。那就是这姜石公二十年前曾经侵犯过本坞,其时李兄你恰在外头,故此毫无所知。姜石公那一次率了五名黑道高手,要参观本坞的金井银穴,如若我不答应,就须付他六十万两。那一次我只邀了内弟卓无我暗中押阵,独自去会他们,一见面我就出手,连败他们五人。姜石公竟不敢教他们联手围攻,因为他以为我必定早有布置,当下言明此仇当在二十年后还报,便狼狈而逃。现在正是二十年之期已届,所以我敢打赌,定是姜石公摆布的阴谋。”

  这番话,乍听没有什么破绽,其实却大有疑问。试想这等厉害的仇家,蓝峦怎会一直不告诉李公衡?其次若然只是这等小小过节,姜石公何须订下二十年如此长久之约?又怎会到了二十年后,当真不忘报复?

  事实上是,姜石公那一次失败时,死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个是他的弟弟,而且那次日月坞是精锐全出,姜石公全靠诡计多端,早有布置,才杀出重围,逃得一命。

  蓝峦所以这么说法,自然大有作用。第一是假借李公衡不知此事而说出来,好教王元度听去。第二是他深知王元度乃是公正磊落之士,若然说出那一次曾经杀害多人,他一定很不满自己所为。

  而他最大的用心,是看准了王元度这股力量强大无比,如若得他帮助,定能击败仇家,保存了日月坞。李公衡早就明白他的心意,才拿话来点引他,好让他说出姜石公之事。

  若论这等心计机诈,王元度当然远比不上蓝峦、李公衡等人,加以蓝峦所叙述的昔年恩怨,表面上与他王元度全然扯不上关系,所以深信不疑,再没有细究的必要。

  蓝峦又道:“若是那姜石公的主意,恐怕一元教已投入这一场恩怨是非之中了,不过……”他面色一沉,语气中增加了无限坚强自信之意,接着说道:“不过若然单是一元教的话,他们纵是倾其全力,也未必强得过敝坞的实力,何况敝坞尚有地势之险可凭。”

  李公衡道:“恕属下大胆插嘴,这次那姜石公定然不仅以一元教之力,便来向本坞寻仇。属下认为不论在人力或地势方面,俱不足恃,必须想出好法子,使敌人完全料想不到才行。”

  蓝峦心知这话是故意说给王元度听的,当下诈作惊讶地道:“李兄这话怎说?”

  李公衡道:“在人力方面,姜石公如此狡猾多智深谋远虑之人,当然查得明明白白,有把握压倒本坞,才敢动手。其次说到地势方面,属下深信对方手中,定有本坞的详图,一木一石,全都了如指掌,此所以地势之险,亦不足凭。”

  蓝峦道:“本坞向有险秘之称,谁能绘下详图?”

  李公衡道:“坞主难道忘记了那位乡老伯的神通?本坞在他老人家眼中,简直有如康庄大道。”

  王元度道:“总指挥竟是疑及老人家了?”声音之中,透出不悦之意。他深知乡老伯即是当代宗师宣翔,乃是孤傲冷峭之人,从不与任何人来往。一元教在江湖上虽然声势浩大,人人忌惮,但绝计不会放在乡老伯眼中,他老人家亦绝不会与他们结交。

  李公衡忙道:“敝座并无此意,只不过指出敝坞亦不能阻得住天下高人。不过像乡老伯这等身手的,可说是当世无两,再也找不出一个了。所以唯一能绘制全坞详图的人,定必是本坞中地位相当高的人物。”

  蓝峦眼中射出严厉的光芒,向王元度点头道:“不错,敝坞定必有了通敌的叛徒,敝坞主不便亲口说出而已。”

  从不开口的关大坚浓眉一皱,杀气腾腾,冷冷道:“查出来了没有?”

  蓝峦道:“这个叛徒不但地位甚高,而且必是足智多谋,擅长掩饰叛迹之人,实在不容易查出来。”

  王元度听到此处,心头有点明白,忖道:“不管怎样说,他若然想拜托我帮助他们暗查叛徒,我可不能答应。”

  这个想法并非无稽,只因向来是“家贼难防”,倘若出了内奸,倒不如请托外人暗防更为有效。

  蓝峦起身道:“这些问题暂且按下不提,我陪王兄去找阿辽,瞧瞧他是否收到恐吓信,再者介绍你们相识,希望王兄在擂台上与他对面之时,略留几分情面,不要让他尸横台上,那就好了。”

  其实蓝峦心中有数,晓得卓辽有杀死王元度之意,此是卓辽昨日亲口告诉他的,说是大姐蓝芳时嘱他这么做。如不是蓝芳时失了踪,他绝不会告诉父亲。

  当下两人一同离开,穿过许多寂静黑暗的廊院,到了一个小偏院中。蓝峦叩门低声叫道:“阿辽……阿辽……”

  房中灯火很快拨亮,接着房门打开,正是高大壮健的卓辽起身开门。他一见父亲与王元度深夜前来,初时掠过惊讶之色,但旋即消失,请他们进来。

  蓝峦说道:“为父已把你我的关系告知王兄,他是武林中的真君子,不会向外宣泄。还有就是他接到一封信。”

  卓辽道:“儿子也接到一封怪信。”

  蓝峦道:“信内用什么人威胁你?”

  卓辽道:“用田不恭道长的性命。”

  王元度不觉啊了一声,蓝峦也舒一口气,原来他们都是为了蓝芳时没有透露秘密,而大大放下心事。

  蓝峦随即皱起眉头,道:“你竟没有告诉我?”

  卓辽垂头道:“此事诚然十分重要,但儿子自问可以应付,是以不曾向爹爹禀告。”

  蓝峦道:“好吧,你老实告诉我,你明日那一场打算怎么办?”

  卓辽迟疑了一下,才道:“不敢隐瞒爹爹,儿子打算依照信上的话,落败认输。”

  蓝峦哼了一声,道:“我记得你哪一方面都跟峨嵋乐天子攀扯不上渊源,何须受敌人威胁?”

  卓辽道:“田道兄与儿子肝胆相交,为时虽暂,但相知甚深,儿子为了这个好朋友,何惜放弃区区浮名虚誉?”

  蓝峦心下甚怒,但转眼瞧见王元度满面俱是钦敬之色,念头一转,忍住心中怒意,道:“为父尽今夜的时间,瞧瞧能不能解决此事?”

  他目光移到王元度面上,又道:“当然连管中流大侠一起算在内,能够发现田道长的话,管大侠也必定同时寻获。我看你们都安心休息,以免明日上台时没有精神。”

  王元度一想兹事体大,敌人的势力甚强,自己纵是尽一夜之力,亦未必能够发现线索。况且如若此刻坚持再行搜索,显然是表示不信任蓝峦。于是点头称是,遂与卓辽别过,返回居处。

  这一夜,钱万贯及乡老伯都没有回来,天明之时,他们才悄然而返。王元度这才放心,因为假如这两人亦被敌人掳劫去了的话,那么这一帮敌人,简直强大得无法抗御了。

  他们的神情一如平常,谁也瞧不出他们曾经彻夜追查管、田二人失踪之事。倒是王元度有点不大安心的神态,使得阿闪万分着急起来。

  这几天,管中流的失踪,虽然人人焦急,但她却反而平静如常,原来这是因为她亲眼见过管中流的师父宣翔,晓得宣翔脾气古怪,想必就是他老人家硬迫着管中流离开而又不许他告知别人,管中流自然非遵从师命不可,才会突然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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