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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管中流摇摇头,笑道:“兄弟以往在镖行中隐迹,只是个小小账房,哪里玩得起这等豪奢的玩乐?关于这钱万贯的事迹,我也是零零碎碎碎地听来,是不是真确,尚未可知。”

  正说之时,一个相貌诚实的二十余汉子走到他们身边,手中拿着一本簿册,说道:“小可是武昌消闲钱庄的伙计李三,只不知诸位可有兴趣猜一猜台上两位英雄的胜负之数?”

  管中流碰田不恭一下,道:“那就是我刚才说的赌场之一,凡是他旗下赌场,总是称为某某钱庄。”

  乡老伯呵呵笑道:“好极了,怎么猜法?”

  李三含笑道:“老先生随便指定其一,说出采头数目,不拘多少都行。”

  乡老伯掏出一块三两重的银子,道:“我买卓辽胜。”

  李三道:“敝庄开出盘口是卓大侠三赔一,吕大侠一赔二。老先生可要再斟酌一下?”

  这话便是说买卓辽得胜的,若是中了,三两的赌注只赔一两。若买吕杰得胜,中了的话,每一两赔二两,如以乡老伯三两的赌注计算,便可获六两银子。

  乡老伯眼睛一瞪,道:“什么话?不行,我老人家这块银子买定卓辽,还要一赔二,少一分钱都不行。”

  此言一出,连管中流等人也不禁惊讶得张口结舌,心想人家开出这等盘口,并非强迫你定要下注不可,若然觉得不妥,大可以不下注,岂能如此横蛮不讲道理?

  李三神色不变,含笑道:“老先生万勿生气,小庄向来最尊重客人意思,待小可向总管说一声,便替老先生写下来。”

  他这等冷静的态度一望而知受过严格训练,也很有经验,想必以前也碰过类此的事件,是以见怪不怪,毫不生气动火。

  乡老伯伸手在他身上戮了一下,道:“好,快快去办妥这事,若敢开溜,休想活过三日。”

  李三这刻才微微变色,转身奔去,片刻间却带了一个身披长衫的中年人同来。此人相貌精明冷峻,双眼神光充足,报出姓名是梁一苇。

  乡老伯眼睛瞪得圆圆的,道:“你纵是练成了一苇渡江的轻功,也别想逃出我老头子掌心。”

  梁一苇目光掠过老人身后的年轻男女,首先认出田不恭乃是峨嵋乐天子的高足,心中顿时有了谱儿,想道:“尝闻峨嵋派老一辈高手中的乐天子平生玩世不恭,喜爱捉弄别人。这老头子既与田不恭有关,说不定也是乐天子那一类之人。”当即抱拳说道:“老丈别取笑了,小庄的盘口虽是不能更改,但老丈既是雅兴大发,自应遵命。李三,写下来,这笔帐记在我的名下。”

  他一则表示十分尊敬对方,二则言明由他个人私下赔贴这笔账目,任是再不讲理之人也不能不满意了,这正是对江湖上最厉害脚色的常用之法,使对方感到不好意思找碴,非自动收手不可。

  乡老伯鼻孔中冷嗤一声,道:“慢着,你梁一苇乃是总管身份,地位与李三不大相同,我老头子也涨价啦,现在是一赔一百,三两就须赔我三百两。”

  管中流一怔,觉得极不好意思,但又不便开声,真是尴尬万分。阿闪虽然也认为不大好意思,但她性情见解与管中流全然不同,但觉甚是有趣,不禁嘻嘻地笑出来,等看这一场好戏如何收科。

  田不恭连连摇手,道:“乡老伯这就不对了。”

  乡老伯皱起眉头瞪他一眼,发觉这个头大身细的小道士暗暗眨眼睛,透出顽皮的神情,便知道他的意思,道:“我哪里不对了?”

  田不恭道:“你老可瞧见那梁总管已变了面色没有?”

  乡老伯道:“他对我很不满意么?”

  梁一苇、李三以至管中流等数人都想道:“当然对你不满啦,此举简直是欺人太甚,焉得不火?”

  田不恭道:“对,他心中不乐意之至,是怪您老把他身价估得太低了,应当是一赔一千,共是三千两才对。”

  他这样说法分明是火上加油,简直是存心找麻烦!管中流忍不住摇摇头,正要说话。只听乡老伯欣然大笑道:“对啊!对啊!我敢是老得胡涂了!好,就这么算吧!小梁叫李三记在账册上。”

  老头子这一声“小梁”实在甚是侮辱,把那江南武林中名气不小的铁掌梁一苇叫得火冒三千丈,他正要发作之际,突然间掠过一个疑念,那就是江南“百钱庄”历史虽短,可是大凡常在江湖走动之人,绝无不知之理,更应晓得“百钱庄”几乎网罗尽大江南北高手名家,每个钱庄都有一两位硬手主持,此外尚有当地名家高手挂名,是以武林人物简直无法闹事。

  然而这位相貌丑陋的老头子却故意大找麻烦,那田不恭更在后面推波助澜,好像是唯恐事情闹不起来一般。这等情势自然十分奇怪可疑,须得小心应付才行,绝对不可鲁莽从事。

  这个念头迅即掠过心中,顿时堆起笑容,道:“老丈和田道长太抬举在下了,三千两之数不是小事,连在下也难作主,须得把敝东家请来才行。李三,快快去请当家的来一趟。”

  田不恭把管中流、阿闪弄到一旁,喜孜孜地笑道:“哈!我们今日注定要发财啦!那钱万贯一到,那是少不了三万两银子我们才肯罢手。”

  梁一苇竖起耳朵窃听,口中哼哼哈哈应付乡老伯。乡老伯心中好笑,想道:“这小道士诡计多端,滑稽可喜,只有他知道我的用心何在。”

  管中流讶道:“三万两银子,这未免太过分一点了吧?”

  田不恭道:“一点也不过分,乡老伯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的,若是招恼了他老人家,把一百多家赌场通通打个稀烂,那时岂止损失三万两银子?你说对不对?”

  管中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话虽如此,但有何道理要把人家一百家赌场打个稀烂?若然此理说得通,大可以找一个百万富翁,逼他献出十万两银子,不然便取他性命,他的性命自然不止值十万两银子?这岂不是也变成天公地道之事了?

  他还未曾来得及说出这等道理时,乡老伯已呵呵笑道:“小梁啊,枉你是个聪明能干之人,但今日却把事情弄糟啦!”

  梁一苇已不暇计较他叫自己“小梁”之事,问道:“老丈这话是什么意思?”

  乡老伯道:“要知你的身价是三千两,但若是你东主来到,这价钱又不相同了,岂不是越弄越糟?”

  田不恭接口道:“不错,钱万贯声名赫赫,身价非同小可,最少也得三十万两才行。”

  梁一苇心中大为震动,只因对方已摆出一副“硬敲硬吃”的姿态,今日绝难善罢干休。

  正当此时,一个壮汉走到他身边,贴耳悄声道:“这个老者人称乡老伯,乃是王元度的长辈,台上十大高手之中,有六个是他的晚辈。在此处尚有一个姓管名中流,外号无情刀,是上一届金鳌大会的魁首,一个是田不恭。那位姑娘人称阿闪,武功也甚是了得,据说不在台上十大高手之下。只有那个丑陋少年不知来历。”

  原来此人乃是梁一苇的手下,梁一苇来时,已传令密查对方来历。他们的耳目极多,消息灵通,是以一下子都打听出来。

  梁一苇哪能不知王元度、管中流等人的声名,顿时呆住,做声不得,心想这等强敌前所未有,若是一个应付不好,他们真有打平一百家赌场的力量。

  乡老伯等那壮汉退开,便笑一笑,道:“哈,原来你已派人打听我们的来历。我索性把这一个你们查不出来历之人的底细告诉你吧!”

  他指一指柳儿,又道:“他是柳昭之弟,单名平。阿平,你跟小梁拉拉手,亲近亲近。”

  柳儿踏前数步,伸出右手,梁一苇明知对方想考究自己的功夫,心想我外号“铁掌”,这掌上的功夫岂能怕你?当即也伸出右手与她相握。

  双方手掌互握,梁一苇突然感到对方内力强劲无比,连忙增加力道。转眼间已使出十成铁掌功夫,但对方掌指间的压力依然有增无减。

  他额上不禁沁出汗珠,并不是劲力不及因而疼得冒汗,而是因见对方似是尚未使出全力,已足以使自己感到无法抵挡,可见得对方何等厉害,而别人就更不必提了,换句话说,他是因震惊而冒出冷汗。

  柳儿心地善良,一瞧对方如此窘困,便松手退回。

  阿闪童心大起,嘻嘻一笑,道:“小梁我们也拉拉手。”

  她向来不拘礼数,是以竟也跟着乡老伯称唤对方为“小梁”,乡老伯向梁一苇道:“阿闪这女孩子手力虽是比不上柳平,但也颇有可观,你不妨试一试。”

  阿闪瞪眼道:“我怎么比不上他?”

  一抓住梁一苇的手掌,便运足内劲猛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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