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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第五章 修迷密步

  老人眼见王元度已奔入阵内,这才转身入洞,携出一个翠竹编织的笼子,里面有两只海盗蜂,他大声吩咐王元度小心,这才打开笼门,那两只海盗蜂嗡一声冲入阵内,顿时向王元度穷追紧赶。

  王元度应付一只蜂之时,只须考虑到一个方面,但目下共有两只,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全无定准,又不准他出手劈挡,其难可知。因此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汗流浃背,连番遇险。

  老人看得分明,只见他身法比以前迅快得多,而且已能按照熟练了的阵势而组成一套身法步法,进退左右,仰俯侧拧都正确之极。这等身法和速度配合得好,便是一种极深奥高明的绝学,可以在敌人刀剑之中纵横出入,夷然无伤。

  但他晓得王元度还有许多苦头要吃,因为目下仅是两只恶蜂而已,而最后必须达到七只恶蜂同时攻袭,而这“修迷密阵”的青竹也增加了一倍,不过范围并不放宽,也就是说他可以闪避奔窜的空间缩小而攻袭他的敌人却增加许多倍,在这等情形之下,他仍然能支持上半个时辰之久,那就达到最上乘的境界了。

  只听一声惨哼,王元度迅即跨出阵外,随即疼得昏倒。

  老人心中因怜惜而感到一阵疼痛,但他深知此刻决计姑息不得,所以他虽然有法子可以使王元度被螫之时减轻痛苦,但前面说过,他如若有丝毫倚赖侥幸之心,就无法刺激他发挥出体内全部潜能了。

  日子一天天地消逝,王元度每日都得昏死一两次,可是进步十分神速,已达到青竹数目增加一倍而恶蜂多达四只的程度。

  凭他这刻的身法,那简直可以媲美鬼魅,但老人仍然坚持他要达到最高境界。

  已经是第二十三日,王元度瘦得只剩下骨头,不过并无憔悴之态。他一直停顿在五只恶蜂的阶段,也就是说五只恶蜂向他侵袭之时,他无法超过半个时辰便被螫中。

  因此他每日最少要昏倒三次以上,第二十四日的下午,他昏倒之后,老人发觉他口角流出白沫,浑身不断地透出虚汗,知道他体力已竭,此刻身体内已没有一丝气力。不禁惋惜地叹口气,取出一个碧玉葫芦,拔去瓶塞,一面捏开他的牙关,将葫芦内的乳状液体倒入他口中。

  王元度迅即回醒,但觉口中甚是芬香甜蜜,同时精神爽健,全然不似以往回醒时那么痛苦疲惫。

  老人道:“我已把见面礼送给你,那是我苦心收集了十多年的蜂蜜露,一共只有十余滴,你也知道这些恶蜂从不酿蜜,但它们掠夺别蜂的蜂蜜之时,仍然会转酿些少蜜露。”

  王元度恭恭敬敬地聆听着,老人又道:“但这些海盗蜂赋性奇怪,只酿了些少便立刻吃掉,因此我收集时十分困难,十多年才弄到十余滴,我定名为神蜂蜜露,乃是世上极珍贵之物,灵效可比成形的人参何首乌等灵药。你服下之后,体健身轻,目力奇佳,尤其是当你体力完全消竭之时服下,更有易筋换骨之奇效,将来你就知道种种神效了。”

  王元度连忙跪倒拜谢,他觉得十分不安,道:“这等珍贵灵药,应当是义父您老人家服用才是。元儿年事尚轻,何须糟蹋这等宝贵的东西?”言下之意,便是说这种强筋健体,延年益寿的神蜂蜜露,应当给义父老人家服用,他本人年轻力壮,时日还长久着。

  老人道:“你现在澄神定虑,施行吐纳之术,以便发挥蜂露灵效,等用功之后,我还有话跟你说。”

  王元度依言在山坡上盘膝打坐,澄神定虑,运功行气,霎时间已入无我之境。

  到他回醒之时,阳光耀眼,已经是第二十五日的早晨,他自觉精神焕发,身体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轻健得多,知道是蜂露之力,心中感激万分。

  老人道:“你大功已成,可以离开此地,办你自己的事了。”

  王元度讶道:“元儿还有五天时间可以修习那修迷密步……”

  老人道:“不行啦,你已服食过它们的蜜露,这些恶蜂再也不会追逐你了,张伯符老弟十日以前已赴京师,所以你也不必找他告辞,可以径自前赴日月坞。”

  王元度道:“原来义父也知道元儿是前赴日月坞参加那五年一度的金鳌大会。”

  老人道:“我隐居此地数十年,因此关于金鳌大会之事,还是从伯符口中听到的。我本来姓龚名都,号云丘客,现在可以改为云丘老人了,大约是四十年以前,我便被妻子逐出门外,遁隐此谷至今。”他长叹一声,流露出痛苦的神情,王元度这时可就完全无法表示丝毫同情或愤慨,只因对方便是他的义母,岂容他置词非议?

  云丘老人又道:“其时我尚在壮年,所以做下胡涂之事,怪不得她十分生气,但我孤居了这许多年,忽然触动了思家之念,尤其是她的音容笑貌,更是没有一刻忘怀,所以我很想得到她的允诺,准我回家。”

  王元度道:“义母纵是十分生气,可是隔了这许多年,她心中的气恼想必也消散了,义父何不一径回家?”

  云丘老人苦笑一下,道:“不行,她这个人脾气倔强无比,说的话终身不改,她当日逐我出门之时,曾经说道:‘你若是未得我允许便擅行回来,我就当面一掌拍碎天灵盖,死在你眼前。’她若是说拿刀子刺胸割喉而死,我也还敢冒个险,但眼下却万万行不得。”

  王元度不解道:“同是一死,难道还有分别不成?”

  云丘老人道:“当然有啦,她一掌拍碎天灵盖的话,自必损毁了容颜,但别的死法却可以保存容颜,这就是最大的分别了。”

  王元度仍然不懂,问道:“一个人的容颜,在死后还有什么关系?”

  云丘老人道:“难怪你不明白,须知她家传一部‘童面经’,能够青春长驻,永如少时。这部经传女不传男,连我身为丈夫,也不许阅看。所以她对容颜最是爱惜,因此,她使用这种死法,在她来说乃是最残酷可怕的一种,我哪敢害她如此惨死?”

  王元度点点头,心中已明白这位白发苍苍的义父,敢情极爱义母,逾于自家性命,所以虽有与她同死的决心,却不忍见她落得如此悲惨的死法。

  云丘老人又道:“我所寄望于你的,便是设法使我能回家去见她一面,可不是求她允许我长久居住下去,只要见她一面就行啦!她或者觉得难以严拒,因此出个古怪难办的题目,然而你即替我答应下来,任什么难题都可以。”

  王元度沉默了一会,才轻轻道:“元儿不得不提醒义父一声,即便是义母出的题目或者不是人力所办得到的,我岂能随便答应?”

  云丘老人沉吟一下,道:“她总不会要我从天上取下月亮给她玩耍吧!总之,她要我的性命都行,我的意思你想必也会明白。”

  王元度压抑着满腔同情和悲怆,肃然应了,当下便请问义母居住的处所。

  云丘老人道:“她的声名挺大,不似我默默无闻,或者你也曾听说过,她就是岭南冥鼓宫长春女……”

  王元度啊了一声,道:“元儿听过冥鼓宫这个地方,据说是天下三大秘隐之一,与日月坞齐名,但义母的名讳外号却不曾闻说过。”

  云丘老人道:“就是那一处地方了,那冥鼓宫在岭南西南方的海滨,宫中道路迂回曲折,虽然占地甚大,路径繁复,但却不比那‘修迷密阵’艰深奥妙。你现下已熟悉‘修迷密阵’的走法,便是天下间唯一能不经允许入宫而不迷路之人。”

  王元度这才恍然明白,义父教他练这一门绝学,敢情大有深意。他用心聆听义父叙述如何走法才能到达冥鼓宫,这其中果然有点困难。原来中国地方广阔,历史悠长,族类繁多,因此每一处地方都各有独特的风俗、言语、习惯,外地之人,有时候不大容易应付,即如岭南一地,便有十余种方言,连岭南当地之人,也无法通晓邻近的方言,更别说从北方或江南前往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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