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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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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道:“是一种身法,若非他已具有这等内功火候,这种身法也无法传授给他。” 他转过眼睛望住王元度,又道:“然而孩子你要知道,我传你一种极奥妙的身法之后,你却得代我去做一件事。” 王元度肃然道:“老前辈吩咐之事,只要不是伤仁害义,而晚辈又力之所及的,别说一件,就是千件万件,晚辈也万万不敢推辞。”他也是精乖之人,赶快先把“不能伤仁害义”这个原则说出来,免得对方提出之后才拒绝,对于各方面都不大妥当。 老人道:“自然不是伤仁害义之事,不过你应承之后,我老头子就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因此你可不能教我老人家死不瞑目才行。” 王元度大吃一惊,晓得这责任十分沉重,只要一口答应下来之后,这个诺言便变成一个大包袱,永远背上,须得直到办妥之后才松得一口气。 要知像他这等守信重义的年少英俊,那怪老人说的“死不瞑目”,这句话可比千言万语还能打动他的心,也就是说使他永远不能片刻忘怀。 王元度这种人可以不计自身的安危生死,可以贱视功名富贵,但一个老人的寄望比生死功名有力量得多了。他迟疑忖想着,一时很难决定要不要一口答应下来。 张伯符初则替他忧虑地皱起眉头,心想这等千载一时的好机会,莫要因他的踌躇而激怒了老人,因而错过。但回心一想,王元度如此不苟且的举动,才更令人感到可靠,便顿时暗暗松一口气。 过了半晌,王元度才道:“只要老前辈放心得过晚辈的能力,晚辈甚愿效劳。” 那老人满面俱是欢愉之色,叫道:“好!好!咱们就一言为定。” 他赶快奔落谷中,带领张、王二人走到一块亩许大的平坦草地上。 只见他找来四十九根青竹,错错落落地插在地上,每根竹子高度全不一样,最矮的大概三尺,最高的竟达九尺。 这个青竹阵占地三丈见方,所以竹子的间距甚大,张伯符、王元度两人凝神瞧这座青竹阵有什么奥妙,很快就发觉这些青竹所插的方位,暗合五星躔度,不过由于数量尚少,所以不算复杂。 三个人一同盘坐在草地上,那怪老人面容甚是严肃,缓缓道:“此处的七七四十九根青竹,乃是老朽平生精研苦思学力所积聚,由于启迪老朽灵思之人是天竺西来的一位高僧,所以老朽命名为‘修迷密阵’。这修迷二字亦译作‘须弥’,乃是小名,在佛家说法这修迷山为一小世界之中心,有九山八海,其中心即迷山,入水八万由甸,出水八万由甸。目下此阵看似简单,其实繁变无穷,与五星躔度暗合,具有不可思议之神通。” 王元度恭肃如故,张伯符地位身份不同,所以随便得多,他道:“老兄长这一门绝学越是艰深奥妙,就使小弟越发不解。只因这王世兄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焉能学会这等艰深无比的学问?” 怪老人道:“老弟所疑很有道理,但我不是打算传他摆阵图通变化之道,而是借这座‘修迷密阵’使他练得成武林中一种从来未曾听闻过的身法。这种身法可以命名为‘修迷密步’,老弟以为如何?” 张伯符恍然道:“原来如此,老兄长思力独步一时,这等精心研创出来的奇功秘艺,行将震动武林而名传遐迩无疑,就用修迷密步之名便好。” 那老人头颅一昂,长发飘飘飞起,落向背后,然后又道:“孩子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未免过于急促,最好能有一年时光,那就可以尽行领略个中精妙了。不过这也是天意如此,为了要你速成,只好多受许多痛苦,这恐怕是常人不能忍受的,你须得忍下来才行。” 王元度轩眉一笑,道:“晚辈别的不敢自夸,但对于吃苦磨炼这一方面,却有十分坚强的信心。”他的神态如此磊落,口气如此真诚坚定,教人一听便非深信不可。 老人道:“那就行啦,现在我先把出入此阵的步骤路径告诉你。”这一解说,直到日落西山之际,还只说了开头的一段路。 张伯符一瞧不对,心想单是此阵出入变化之道,便得讲上十日八日,只怕王元度记不牢。但他不能表示什么,悄然起身而去,过了大半个时辰,张伯符带了许多食物及卧宿的用具等物重到谷中。但见这一老一少还在说个不停,两人都是一般的聚精会神。 张伯符把用具放置在石洞前,然后提着食盒奔到他们身边,那两人头也不抬,眼也不转,一个说,一个听,好像全然不知道他的去来。 张伯符心中一乐,心想这老少两人倒是臭味相投得很,当下硬插入去打断了那老人的话,道:“老兄长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 老人抬头一望天色,啊一声,慌慌张张地跳起身向石洞奔去。 王元度愕然道:“他老人家发生了何事?” 张伯符耸耸肩,道:“我也不晓得。” 此时暮色已深,四周景物已是一片朦胧。 不久,老人含笑出来,连连搓手,说道:“险些闯下大祸,现在不妨事啦!”一派如释重负的样子,显示刚才危机实是不小。 张伯符邀他坐下,一同进食,有酒有肴,那老人吃得十分开心。要知张家在襄阳城乃是世家望族,而历代都有贵官显要,所以家厨极佳,肆间不能相比。 饮食之间,那老人告诉他们道:“我养了一群恶蜂,它们就在洞内。费去了我十多年的心血气力,才总算能够指挥这些恶蜂。今午我出洞之时,下了不许它们飞出之令,所以一直没有一只飞出来。但这等恶蜂与寻常之蜂全不相同,一是赋性凶毒爱斗,喜欢向任何动物攻击,尤爱向克制它们的巨蛛之类毒虫挑战。二是它们并不结巢酿蜜,只是每日觅食,专门掠夺普通蜂群酿好之蜜,食量奇大。一旦腹饥,连动物血肉也照食不误。总之,这群恶蜂简直像是陆路恶寇,水路上的海盗,野兽中的豹子,飞鸟中的鹰隼……”他形容至此,张、王二人不禁毛骨悚然,觉得十分可怕。 老人又道:“这群恶蜂我管叫做海盗,大逾儿拳,飞行绝快,宛若闪电流星,往往已被它扑到螫了一下,才听到翅鸣之声,可见得它的速度比声音快得多了。刚才我说的大祸,就是这些海盗们被禁已久,全都饥饿难当,假使一忍不住鼓翅出洞,便将酿成大祸,附近数十里之内的人畜,很难幸免螫死之祸。当它们一旦违令之后,我也无能为力了!” 张伯符暗吐一口大气,心想这真是闯不得的大祸,幸而安然无事。也因这么一来,张伯符本待翌日北赴京师的,却怕这一老一少又聚精会神得忘了喂饲恶蜂,便改变计划,决定先留下照顾几天再说。 饭后老人又开始阐释阵法的精微,直到午夜才停。 第二日清晨便又开始,中午张伯符亲自送饭来,顺便提醒老人喂蜂,晚饭亦如是,而张伯符因漏了一段没有聆听,所以后来老人解释阵法之时,听了简直不知所云。因此,他每天来两次,都是送饭给他们。 到了第七日,便发觉王元度好像瘦了不少,心知这是他用脑过度和睡眠不足之故。不过王元度精神仍然很好,而且显得比以前更加能够聚精会神和专心一志。 第九日,张伯符中午到达那座谷中,只见“修迷密阵”之中有个人在其中急驰疾奔,一味在阵中数十根青竹之间转来转去,好像是迷了路不能出来。 他在阵外大叫几声,阵中的王元度宛如不闻,仍然放步急奔,毫不停滞。他的叫声把老人引了出来,老人道:“这孩子真是聪明无比,看来一两日间就能够出入自如。他若不是内功深厚,决计禁受不起这等繁重辛苦的练功程序。” 老人进阵去把王元度叫出来,一同进食。王元度连吃饭之时也凝眸寻思,吃到一半,忽然大叫一声,抛了碗筷跳起身奔入阵内,放步疾驰。 张伯符见他如此专注勤奋,心中甚感快慰。 第十一日他到达山谷之时,恰恰见到王元度惨叫一声,三两步跳出阵外,随即跌倒,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口中惨哼连声,似是痛苦无比。 张伯符虽是沉稳老练之人,但这刻眼见王元度如此形状,也不由得大惊失色,疾跃过去。 低头一看,只见王元度头面手足露风之处,皮肤已经变成青黑色,又见他全身痉挛颤抖,一望而知他此刻痛苦无比,景象极是惨烈。 张伯符惊叫道:“王贤侄,你怎么啦?”说时,弯腰伸手想把他抱起身,蓦地一道人影挟着劲风扑到,接着砰一声,一脚把地上的王元度踢开丈许。 张伯符勃然大怒,转眼望去,原来是那位老人。 只见他挑眉突眼,面上微露怒色,显得十分威风庄严,完全不似平日神态。 张伯符心中怒意迅即消散,道:“老兄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霜眉微耸,凛凛生威,道:“老弟如此着急,敢是信不过老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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