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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谭老客点头道:“郑兄说得是,不但这一带十分安靖,而且还有那么多官兵保护送行,便有天大胆子,也得远远避开……”

  郑敖摇头道:“什么?那班饭桶官兵?济得什事?倒是那船……”他本待脱口说出有德贝勒等高手,忽又中断,岔开道:“我也不许有人扰闹,因为……”他的话突又中止了,不在乎地眺望湖面。

  谭老客瞅他一眼,见他没留神,便用力痰咳两声。大声笑道:“今日天气真好,太阳晒在身上,十分暖和……”说着话,自己钻出舱去,在阳光下舒服地摇摆身躯。

  郑敖不觉也走出舱去,站在船头,叉腰眺望四面湖景。猛然脚下一软,那船不知怎的,向右边直倒侧过去。郑敖是何等人物,瞬息之间,丹田已吸满气,腰上猛一用力,打个千斤坠,那船立地回复原状。谭老客本滚向船边,攀住船舷,这时因船身忽然转正,又溜向左面。但见他用力向左面按撞过去,照理那船应该侧向左面才对,可是船首站着的郑敖,此时两腿微分,四平八稳地屹立不动,那船彷佛搁在石缝中,纹丝不动。

  郑敖头也不回,大声问道:“船家,你这船是怎样弄的?”

  谭老客接口道:“是呀!我差点被摔在湖心去哪!”

  老四在船尾大声答道:“都是旺财这傻子,想捞起水面浮着的什么东西,把船都差点弄翻了,两位客官没有事儿吧?”

  谭老客大声答道:“没事,没事,谁叫我们是老相识呢?否则不骂一顿才怪哩!咳,出门处处难,习惯了便没有什么……”

  郑敖自家凝目瞧着那艘官船,想起船上那些人,和自家的瓜葛,想着想着,倒没把才纔的事摆在心上。

  一直到傍晚时分,老四在船尾动手烧饭,他吩咐老四道:“你多煮一点,晚上我还要再吃一顿呢!”

  老四道:“客官晚上要吃,小的到时再烧不迟,东西搁冷了,便不好吃哪……”

  谭老客爬到船尾,一面看他烧饭,一面跟他闲谈,唠唠叨叨的声音,模糊地传入郑敖耳中,郑敖心中笑他多事,也没留神。

  晚饭后,再走了个把时辰,天色黑了,那官船泊在湖湾中,他们在远处抛下锚,郑敖见离岸还有五六丈,便问道:“船家怎的不泊在岸边,却在波心处抛锚?”

  老四道:“客官有所不知,那岸边因为住些渔户,尽日杀鱼晒网,气味十分腥臭,小的怕客官不惯,故此离得远些,好在明日到了岳阳,才上岸买物……”

  谭老客大声同意道:“老四心思真细,怪不得你船上生意最好,那岸边气味的确难闻!”

  郑敖点点头,笑道:“那么就泊在这里好了,回头到了武昌,我得多赏你银子……”

  老四连忙道谢,一面动手造饭,郑敖为了想晚上去探官船,问明德贝勒是否他们出头帮助母亲,便自个儿在舱中躺着养神。

  初更时分,鼻端嗅到酒香,老四已叫道:“客官睡着么?吃食都准备好了!”

  郑敖睁开眼,坐起身子,只见谭老客正将油灯挂在舱内,老四将食物搬进来,还有一壶酒。老四又道:“这壶酒是小的孝敬两位客官……”

  谭老客连声叫妙,抢着倒了两杯,递一杯与郑敖,自己持有一杯,含笑举杯道:“呵,呵,这个天气,有一杯下肚子,是太妙啦!郑兄,干这一杯。”

  郑敖举起酒杯,一饮而干,咂唇道:“这酒倒也猛烈,不错……不……”他忽然微微皱眉,自个儿又斟了一杯,放在鼻端嗅几下,瞧见那酒并无异状,可是方才分明尝出极轻微的药味,他久受鬼影子洪都熏陶,自是黑道中大行家,心中不由得大为犯疑。不过那酒瞧来并无异状,一时不能决定。暗中急忙将咽下的酒,用内功逼在一处,即使下了蒙药,一时半刻间,药力也不能发作。

  他抬眼一瞥,只见谭老客形态如常,面色不变。眼角偷觑船家老四时,却发觉他神情紧张,正赶快退出船舱去。

  郑敖哼一声,蓦然地酒杯一摔,厉声道:“老四,这是什么酒?”爬起身躯,忽然摇晃起来。

  对面的谭老客哈哈一笑,大声道:“倒也,倒也……”郑敖蓦然明白了个中玄妙,敢情这姓谭的乃和船家一党,合力来弄倒自己,想是洞庭湖专劫单身客人的水贼,当下忽然稳住身形,向他露齿一笑,道:“老狐狸露出尾巴了,且看是你倒还是我倒……”

  谭老客这惊非同小可,吶吶道:“你……你怎么……不倒?”

  郑敖心狠手辣,左眼一掠,只见老四蓦然向水中蹿下,他微嘿一声,在这指顾之间,左手微动,一道白光电闪地一掣,倏然又没入袖中。却听到老四惨哼半声,咽喉处齐齐割断,连惨叫也仅仅叫出半声,便掉在湖中。

  船尾还蹲着一个船家旺财,这时见白光一闪,老四便身死湖中,吓得怪叫一声,抱头向水中滚下,同一剎那间,谭老客也出其不意地挺腰一挣,向篷窗间急扑出去,那意思是趁郑敖分心之时,扑向湖中逃生。

  哪知魔剑郑敖当年服过半丸石螭丹至宝,练就“两心魔功”这刻从容应付,左手白光一掷,那旺财身躯刚刚离开船舷,落向水中时,被白光闪电似地击了一下,立地惨嗥一声,腿股间刺了一个深口子,身躯砰然落在水中。郑敖右手在同时之间,支向舱板上,两腿已闪电般先后踢出。

  谭老客竟也发觉敌腿踢来,回掌一切,哪知第二腿从他掌下踢过,刚好踢向他腰股之间,砰然大响一声,他的身躯连同船篷一起飞出船外,落向三丈外的水中,又是激起水花飞溅之声。

  郑敖诧然瞪目,忖道:“我这一腿虽然力量未能使足,却也有数百斤气力,但那谭老儿硬功真不错,居然在落水之前还使个身法,破开水面,敢情未曾受伤?”

  猛地觉得头脑微微发晕,知道是方才用力,那逼在一角的药酒,溢了一点出来,连忙提起心神,去抵抗那点蒙药力道。

  这时那船轻轻摇摆一下,他吃一惊,扬手发出飞剑,射向水中,收回再射,把船底射过一遍,却无所获。

  那船晃悠悠无风自动,直向湖心淌开去,一似有人在水底负船而行。魔剑郑敖心中大叫怪事,同时也惊呼不妙,因为他水中功夫太差,一落水中,便有如虎落平阳,这时离岸又太远,不能纵回岸上,方知将船泊在离岸这么远的用意。当下忖道:“那水贼定是想将我拉出湖心,再弄翻这船,好在水中擒我。我且用飞剑把他刺死再说……”于是将上半身伏出船外,左手的飞剑电射向船底,闹了许久,那船仍然一股劲向湖心淌去。

  不大工夫,离岸更远了,他才想起摇橹回去,最少也可以使负船前行的水贼吃力,急忙走到船后,觉得身形已站不稳,头脑昏闷,忙乱中寻到船桨,拿起安在支柱上,胡乱摇起来,这时头脑益发迷糊,连方向也闹不清楚,乱摇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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