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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人声已寂,这些话清楚地传入魔剑郑敖的耳中,立地像在油上放了一把火。他举步走进屋中,怒目瞪着那白额虎,鼻中冷森森地哼了一声。

  屋中众人冷不防有人闯入来,全都抬头诧顾,白额虎转目一看,正好遇着他那两道其利如刀的眼光,但觉这人的眼光,寒森森地,直似要杀人喝血的样子,不由得吓了一跳。

  郑敖冷冷问道:“你叫做白额虎么?我住在常德这么久,何以并不认得你?……”

  白额虎一时摸不出来路,愣了一下,打量郑敖全身,只见他宽阔肩膀,猿臂蜂腰,眉宇粗豪而凶悍,可没有看见他背上插着宝剑。当下不甘示弱地挺挺胸膛,把衣襟更敞开一点,叉手回瞪他一眼。流露出一派吓唬人的流氓气。他答道:“这是江湖朋友送给我的外号,朋友你既住在常德,连我的名头也不晓得,可是笑话。我提一个人,你总该听闻过,铁腿王七王师父,他可是常德城响当当的角色,朋友听闻过么?”

  魔剑郑敖是什么人物,哪里理会这种地痞流氓,冷笑道:“那么你和铁腿王七是怎样称呼?”

  白额虎吃一惊,吶吶道:“朋友认得王师父么?我……我……”

  郑敖冷笑道:“我怎会认得什么王七王八……”他歇一下,只见白额虎立刻神气活现,似乎要发作的样子,继续道:“他见到我,也许会晓得早点磕头免祸,你胡乱打着人家的旗号,混充好汉,又不知天高地厚,你有几条命?”

  那白额虎果真是个混混,仗著有几斤膂力,强横霸道,自称是铁腿王七的徒弟,那铁腿王七乃是常德的前辈流氓,一双铁腿颇有功夫,名头甚响。故此当郑敖毫不介意地说出王七的名字,白额虎便吃一惊,以为他认得王七,自己乱冒字号,岂不糟糕,哪知大谬不然,于是心胆又壮。

  郑敖心黑手狠,向来是斩草除根,一网打尽的办法,这时转眼扫瞥其余的人,粗声问道:“你们想是白额虎的党众了?”

  那些人不敢做声,却一齐用劲摇头,郑敖一看这情形,知道他们都怕白额虎,不敢明言否认,当下冷笑一声,喝道:“白额虎,明年今日是你的忌辰啦……”话声一住,举掌便向他脑门拍下,白额虎一见他动手,赶快闪避,忽觉这人掌尚未到,一股力量已经当头压到,极为沉重,熬不住向后一倒,砰然倒在桌上,桌上原本摆有一窝滚热的狗肉,这刻让他猝然压上去,热汁飞溅,立地把他烫得大声叫号。

  魔剑郑敖一掌拍出,哪容他闪得掉,但心中忽然一动,倏地收掌,眼看白额虎被掌力压倒桌上,十分狼狈的样子,他暗忖道:“我杀死这厮,原不过如同踏死一只蚂蚁,可是我要与母亲相见,这样岂不是连累母亲?罢,罢,看母亲份上,饶这厮一条狗命。”主意想定,不发一声,回身便走,白额虎挣起身来,身上被滚汤烫伤一大片,疼痛难挨,凶性大发,蓦然回手抄起那半锅狗肉,冲出屋子,喝骂声中,用力砸掷郑敖。

  魔剑郑敖在心中怒骂一声,倏然转身,那锅狗肉连汤带水,从头上飞过,他脚尖微微用力,身形已到了白额虎面前,陡然伸手揪住胸膛,右手起处,左右开弓地抽他几个嘴巴。

  白额虎被他打几个嘴巴,头也晕了,“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血中还有好些牙齿,敢情是口腔内完全破了。

  魔剑郑敖轻轻一推,白额虎已摔倒数尺外。郑敖心中怒气稍息,正想转身离开,忽又凝立不动,心中暗自琢磨。

  屋中的人都走出来,没有一人去扶起白额虎,却愣愣地瞧看郑敖。郑敖想了片刻,回头问他们道:“那边这么热闹,到底是什么事?”

  丁老三甚是感激这陌生少年,立即抢着答道:“那屋子是郑大婶住的,黄昏时忽然有三位相公来到,给大婶一些银子,又说替她作主,洗雪冤仇。果然刚才常德府台大人派公子来说,已经连夜派人去拘禁她的堂侄,明早便重审那夺产之案。咳,相公你还不知那郑家的事,那是……”

  郑敖愣了一下,摆手止住他的说明,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三人不但送郑大婶银子,而且还出头作主,使官府重审此案么?”

  丁老三点头,纠正道:“那三位并没有出头,而是暗中作主,郑大婶连人家姓名也不晓得哪!”

  郑敖道:“天下有这种奇事?你们可曾见过那三人的模样?”

  另外一人道:“怎么没有,今晚我们吃的狗肉,便是他们在巷口帮我们截住的……”

  又有人插嘴道:“我奔出巷时,正好看见那矮矮的先生,说不出有多快地夹手一把,便抓住狗颈背皮。”

  丁老三道:“那三人除了那矮矮的年纪较大之外,其余两位都是十分年轻漂亮的公子一般……”

  魔剑郑敖心中一动,凝眸片刻,才将屈军的形貌形容出来,果然那些人齐声说是。他又将德贝勒的容貌衣着形容出来,那些人虽有点犹疑,大体仍认为不错。剩下那个决不是徐元盛,因为徐元盛已是中年以上的人。他彷佛记得席上还有两个少年公子,只是他们并未动手,而他只看过梁士伦一眼,其余那个却没有认真瞧过,当下将梁士伦的样子大约说出来,众人也是犹疑地称是。郑敖忖道:“太奇怪了,他们何以会找到我母亲,不但赠银,而且平冤?想来此事会是姓梁的出头,否则那知府怎会听命?如今既知母亲无恙,我此时不便去看她,等夜一点再来便了……”

  白额虎在旁边哼一声,郑敖低眼一瞥,怒恨地忖道:“若不是这厮,我早就见着母亲了,非要了他的狗命不可!”想罢,便向众人道劳一声,弯腰挟起白额虎,径自离开这儿。众人哪知他挟走白额虎是什么意思?不过见他将雄伟的大个子随手挟起,宛如无物,都不禁十分骇异。

  郑敖走出巷子,展开身形,倏忽走出城外,拣个僻静的乱岗,将白额虎横着一摔,头颅恰好碰在石上,脑裂而死。但看起来却似是在岗上失足摔下,恰恰碰着石角而死。

  他漫步踯躅在郊外,这时天上星斗罗布,却没有月亮,野外人家寥落,这刻已没半点灯光,四周除了一片无尽的黯黑,便是寒风啸叫和疏落相应的犬吠声。可是这凄凉的景色,对他并无影响,这刻他心中正流动着一股温暖的喜悦,他正在想看母亲蓦然见到自己之时,该会有怎样的惊喜!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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