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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徐元盛心中一动,先通报了自己姓名,然后道:“阴姑娘,在下却料得到他们的行踪。”

  阴无垢道:“那好极了,我本是奉一老前辈之命,来此寻另一位前辈,那地方便是你们宅院左面数里外的水月庵,谁知那位前辈云游未归,我便在庵中憩宿一晚,半夜听到杀声,起来探看,才遇上这场事。那白凤朱玲太以阴毒,此仇万不能就此干休,徐君既知他们去向,那就好极了!”

  徐元盛道:“当日我们关洛间武林中人,和这白凤朱玲结怨之时,另有一人名唤石轩中的,跟她在一起……”说到这里,阴无垢哦了一声,却没有说话,他继续道:“现在那姓石的被捕囚禁在武昌大牢内,在下料那白凤朱玲,定是到武昌去。”

  阴无垢诧道:“石轩中?他不是死在鬼母手下么?而且,即使不死,那朱玲既是鬼母的徒弟,她又怎会跟姓石的缠上?”

  徐元盛道:“这个在下也不明白,但天下事本来许多难以解释,尤其是男女之间……”

  阴无垢恍然地点点头,道:“那就是了,你所料大有道理,那么我也到武昌一行,而且那姓石的……”她忽然停住口,没有再说下去。

  徐元盛并没有注意到,说道:“后来出现的魔剑郑敖,在下曾和他交过手,那两柄飞剑的确厉害,原来和玄阴教也有瓜葛……”

  阴无垢笑一下,并不置评,只问道:“徐君在何处跟姓郑的交过手来?”

  徐元盛毫不隐瞒,将自己护送梁公子朝峨嵋山时起,直说到昨晚离开为止,扼要地叙述出来。

  阴无垢面色阴晴不定,忽然像有什么心事压上心头似的。等徐元盛说完,便问道:“那姓孙的三人,如今还和梁公子一道去武昌么?他们的人品相貌怎样?”

  徐元盛听她撇开其他一切,却追问孙怀玉等的相貌人品,不觉十分奇怪,但不便露诸形色,便照实说了。这本来难怪徐元盛疑惑,因为阴无垢虽是四十许人,但自从经过她生父峨嵋高僧圆法大师为她用十五年苦功,练容补颜之后,看来像是二十左右的美艳少女,以这样的年纪,加上照人容光,却去追问少年男子的琐碎,人家心中的想法,不问而知了。

  他们说着话之间,田光、邵元、闵世华、常公仲等陆续出现,彼此相见通名之后,田光年纪辈份都大,便代表众人向她致谢。徐元盛更告诉众人,说阴无垢要到武昌寻朱玲的晦气,田光等人一听这位异乎寻常的高手,竟然也插手相助,正是稳操胜算,心中甚是欣喜。

  阴无垢微笑道:“各位俱是武林中名手,方才不过是一时大意,被那白凤所乘。倒是我想请各位相助一事,未知各位是否慨允?”

  众人都诧异地望着她,口中不约而同地应允,她道:“此去武昌,一来要寻白凤朱玲,消去胸中仇恨,二来我想请各位相助,将那石轩中劫出来,并且要活的,各位可有碍难否?”

  众人闻言,大大吃惊,俱都瞠目无语。阴无垢又笑一下,解释道:“我有一位父执,与那姓石的有不解的过节,故此我想代他老人家了却此事,将石轩中活活送给他,了结那一段公案。”

  闵世华首先应声道:“既然姑娘跟姓石的有这段瓜葛,闵某愿供驱策。”其余的人,除了邵元本是湖湘武林人物,家室在此,不便干那劫窃犯法之事外,全都纷纷答应了,阴无垢甚喜,便和他们一同先回邵宅,再行出发去武昌。

  且说白凤朱玲用金针暗袭阴无垢,倏又退回树丛中,魔剑郑敖也跟着飞纵而至,两人一前一后,奔了里许路,郑敖回顾不见有人追来,便唤住朱玲。

  朱玲停住身形,等他走过来,脸上故意装出惊慌的样子,问他道:“郑兄你和那女子有仇么?她可凶得紧呢?”

  魔剑郑敖忿恚地答道:“我没见过那臭婆娘,倒是后来有人叫出我的姓名来历,怕是他召来的……”他忽然沉吟无语,凝目寻思。

  朱玲俏眼一转,知道他犯了疑心,连忙打岔道:“郑兄你猜我怎会大清早碰上你的?”

  魔剑郑敖心中道:“你定是让那婆娘赶来的……”口中却应道:“你且说说看!”原来魔剑郑敖为人虽然甚是粗豪,做事不免失之草莽,可是相当聪明,粗中有细,刚才微微沉吟,已经联想到朱玲忽然出现,大概与阴无垢有关,不过一时想不到,朱玲好心给他衣服,原是嫁祸阻延追兵的毒计。

  朱玲笑道:“郑兄你绝对猜不到,我自己做梦也料不到呢……”

  魔剑郑敖冲口道:“哦?莫非你也和我一样,给人家诓骗来的?”

  朱玲打蛇随棍上,诧道:“你猜对了!可是你怎样给人诓哄的?”表情十分迫真。

  魔剑郑敖不知怎的,竟然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原来前天晚上,他从客栈退逃出来,手下的党徒,来时四人好好的,归时却是一对背着一对,原来在大厅后掩截的两人中,一个也被德贝勒碎瓷所伤,由未伤那个负回去,他但觉面目无光,一肚皮怒气。

  他原是奉了鬼影子之命,回到常德,这时鬼影子在别的地方,只留下一封信给他,恰好收藏此信的人不在。郑敖见到骷髅党人,听了峨嵋暗袭无功之事,哇哇大叫,自恃绝技过人,立刻命人带路前往。结果却无功而退,手下还受了伤。

  回去之后,那人已经回来,忙将鬼影子的留函奉上,他拆阅之后,又喜又怒,原来函中乃鬼影子洪都将他的来历说出来,并说他如今剑已练成,可以为母亲报一口冤气,敢情他便是上集曾提到的郑大婶失踪了的儿子。

  他喜的是身世已明,并且感激两位师父将仇人留给自己处置,怒的是堂兄为了家产,做下这等不仁不义之事,自己若无师父万里飞虹尉迟跋相救,岂不丧命于小人手中?当下立即动身去寻他母亲,这时天色早已黑暗,他自个儿踽踽走进那狭隘污秽的巷中,心中更添几分恨意,一面推想母亲含冤艰苦地捱了这些年,所受的苦楚算之不尽。一面又朦胧地追记童年时见过母亲的印象,那已是十分模糊的印象了。

  走出巷子,便是那片场子和破陋的屋子,只见尽头处一间破旧的屋,门扇敞开着,明亮的灯光照射出来,许多人纷沓往来,笑语喧哗之声,传进耳中,彷佛有什么喜庆之事。他走将过去,还未到那屋,却见又有一所破屋中,明晃晃地燃着灯,七八个汉子围坐在一起,正在划拳饮酒中,极是喧嘈,一阵香气扑入鼻中,却是狗肉味道。

  只见一人站起来,放大嗓门叫道:“丁老三,你敢不喝干这杯,看老子揍你娘的……”

  一个人答道:“虎大哥,你猜拳输了,还要我来喝酒……”

  那人握拳喝道:“谁是你的大哥,老子是你的爸爸,你娘的汉子,你敢不喝这杯酒……?”

  剎时间喧声俱寂,那些人都像怕这虎大哥,没有人敢搭腔排解。郑敖一看这虎大哥,长得十分雄壮,面目凶横,衣袖卷到肘间,衣襟歪斜地敞开,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一股流氓之气,溢于言表。

  那答话的人长得也很强壮,身上破袄补丁甚多,看来似是卖力气的穷人。这时不敢再说,忙忙举杯喝干。虎大哥满意地哈哈一笑,伸手揪住那人的袄襟,叫道:“常德城谁不识得我白额虎,丁老三你算哪一号东西?算你识趣,饶你妈的这一遭……”

  却听裂帛一声,丁老三的破袄被他无意扯破,丁老三发急道:“啊呀,我只有这件棉袄,还是郑大婶替我补好,勉强穿着,你……却给我扯破……”

  白额虎放开手,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大响,骂道:“你妈的唠叨什么,莫要招出郑大婶吓我,她如今可好啦,可是要我老子跟她困觉,老子还不愿意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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