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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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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怀玉移动一下脚步,想去搀扶她的光景,但终于忍住了。无言地相对了片刻,孙怀玉越发觉得踌躇不安,如芒在背。只见她忽然转面看看门外,随即旋回头,脸上飞起红晕,幽幽地道:“孙公子,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桃花面薄难藏泪,桐树心孤易感秋。阆苑有书常附鹤,画屏无睡待牵牛……旁人未必知心事,又抱轻衾上玉楼……”她一面曼声凄楚地念着,一面退出门外去。 孙怀玉听到是她当日集古人句的那首诗,一时听得和想得呆了,惘然站在原处。好一会工夫,但觉语声已收,人影不见,赶快走出门外,只见檐际流星冷落,残月孤零,夜风掠过屋檐,铁马叮当微响,哪儿有半丝人影,竟是芳踪已杳…… 他不觉失声嗟叹,负手在庭中徘徊躞蹀,也不知自家是几时上床安歇的。 翌日,德贝勒匆匆来到。一把拉了孙怀玉到一旁,焦急道:“怀玉,珠儿昨夜走了!不知到哪儿去了!咳!昨夜我还跟她谈得好好的,今晨从朝中回府,便不见她踪影了,那使女素秋半点也不知道,真把我急死了!” 孙怀玉虽然在昨夜估到几分,但没想到她即晚便离开。故此这时听到消息,也不免惊愕一下。当下安慰道:“她会再来找你的,兄长不必焦急!” 德贝勒似是悔恼交集,顿足道:“你的话太不着边际,她不会再找我了!” 孙怀玉吃惊地低头瞧看,只见德贝勒脚下的大青砖地,让他一脚踩碎了,他早知德贝勒身有武功,却不料是这般功力深湛,当下道:“兄长,你此刻正是当局者迷,又是关心者乱,故此发急。你且定下心,想想她有没有什么话,暗示去处?” 德贝勒应声道:“哪有什么话?除了知道她名字叫珠儿,其余一点也不知道……啊!对了,前些日子,好像听到她说起要返峨嵋,可是又没说下去,我没有根问她……对了,她是返峨嵋去了。但是,她未能走动,昨夜里怎能越屋而飞呢?” 孙怕玉想了一下,道:“恐怕是有人带走她。” “有人?”德贝勒猛然一惊,道:“我就是怕她被那些混蛋掳走了,你也是这样想么?” “不会的,若是宫廷侍卫去掳劫,她定会叫嚷或者留下暗号……” “唉,我心乱如麻,甚么都不会想了!以我这一身本领,和宗室贝勒之尊,却无力庇护一个心爱的人。我还拿什么脸面见人,活著有什么意思?”说完话,又是长嗟短叹地埋怨自己。 孙怀玉忽然觉得羞愧,他彷佛已做下使这位多情的兄长伤心之事。“无论如何,我是负有多少责任的!”他自己告诉自己。当下他用尽好言,使德贝勒稍稍平舒。他的确没有料到这位贵族公子,真是这么一往情深。人生的遇合,实在太奇妙莫测了!尤其是爱情这回事,纵然有若干人,未曾试过爱情的滋味,因而否定真正爱情的存在,可是他们不过是没有机缘尝试而已,像德贝勒,他短短的廿余年生涯中,不知见过多少美丽聪明的女子,可是那些女子们,就像浮云掠过长空,又如清晨的朝露,剎那间,完全不留痕迹地抹逝。只有这身长玉立的珠儿,从最初的一眼,便使令他全心向她降伏!有多少颗心会为她而悲伤,妒忌啊!但她傲然地不屑一顾,飘然远去了。只有孙怀玉知道,她那纯洁高澈的少女之心,也是已经负了伤,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默默地走了!在那一瞬间,她抛弃了高傲,幽怨地退入暗隅中…… 隔了不久,德贝勒和孙怀玉,还有小阎罗屈军,带了一名家丁,离开了京都。他们在万柳庄李府的行踪,前文已经叙过,这也是何以会有铁骑往来,缀住他们行踪之故。三人避开锋头。一直往峨嵋山去,沿途并没有耽搁,到了峨嵋,偌大一座千古名山,庙宇无算,山峦广越,却从何处觅起? 当天晚上,他们在山麓的报国寺中歇足。寺中僧人见他们气派不小,还带有家人,都殷勤招待。德贝勒和孙怀玉两人与诸僧略一交谈,便都懒得再理睬。以他们的学问和胸襟,这些庸俗之流,如何能入他们眼中? 这报国寺占地极广,为峨嵋有数大庙宇,僧众有数百人之多。他们虽有憾于未遇得有道高僧,但看众僧井井有条,戒律綦严,也自生敬仰之心。 上峨嵋瞻拜的香客甚多,宿在报国寺的也甚多,颇觉龙蛇混杂。小阎罗屈军的江湖经历最富,频嘱两人小心,以免发生事端。一个是清室贝勒,一个是尚书公子,随便损伤了一点,也是件不得了之事。 他们沿途已拟好计划,打算遍山寻访流连,希望侥幸碰到。因为询问是一定没有结果的,一来不知珠儿的姓,二来她是反清复明的人,哪能让人家知道行踪。而且知道的人,也不会告诉他们,这希望自然渺茫得很。 且喜一宿无事,翌晨起来,略略进了些素食早点,便齐向峨嵋山上走去。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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