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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他暗叹一声倒霉,随即发现已经在一辆马车之上,马车一走,便开始颠簸起来。

  好不容易熬了两个时辰,车子停定,箱盖打开,一个声音道:“这厮不行啦,口角都淌出白沫了。”另一个声音道:“纵然是铁打的金刚,也熬不住这等磨折,这样吧,横竖天色快黑,咱们且歇宿一宵,给他进一点饮食,明朝动身就不妨事了。”

  马车停在旷野之中,四下杳无人迹,暮风吹掠呼啸,甚是寒冷。

  车上一个劲装大汉取了一瓶酒和一盘撕碎的鸡肉和馒头烧饼,另一个人伸手掏出布团,那大汉倒了几滴酒在桓宇口中,片刻间,桓宇缓缓睁开眼睛,喃喃道:“水……水……”

  一个水壶塞在他口中,桓宇拼命吮吸,喝了不少,还未解渴之时,水壶已经移开,接着便是鸡肉馒头等塞入他口中。

  拼命的嚼吞食物,耳中但听前次见过的皮袍中年人的声音:“桓宇老兄,你放明白一点,此地前不靠村,后不靠店,若是妄想惊动旁人,只有自找苦吃。”

  桓宇不暇回答,直到胃里填塞了六七分,这才吁一口气,道:“真是笑话不过,我若没有本事脱身,就绝不弄出半点声息,旁人谁能救得我……”

  那两人放心地对望一眼,劲装大汉道:“既是如此,咱们投店歇宿吧!”

  ▼第廿三章 相逢如梦

  到达客店之时,天色业已入黑,他们包下整座跨院,两口大木箱和不少货物摊到院内,外表看起来,这一支车队很像是大客商运货南下,共计有一辆马车和三辆四轮骡车,人数达十二人之多。

  店伙们张罗完毕退出院外之后,桓宇藏身的那口大木箱被扛到上房内。

  箱盖一开,明亮的灯光照射入来,但见那长衫中年人俯首瞧着他,似是在考虑一件事。

  桓宇倒不急于逃走,只希望对方把他弄出箱外,以便伸直双脚,挺挺腰肢,舒服地睡上一觉。

  那中年人检查过他双手双脚腕踝上的绳索,那是特制之物,他见绳索都一如原状,面上现出放心的表情,沉声道:“咱们一旦上路,你便又得蜷伏箱内,这滋味实在不十分好受。”

  桓宇口中塞得有布团,不能说话,只好眨眨眼睛,只听那人又道:“今宵且让你在床上睡觉,你最好别胡思妄想,以致兄弟迫不得已用毒辣手法对付你,咱们还有几日的路程好走,假使你不识相的话,这几日兄弟有本事教你宁愿死掉!”

  这人说完,便有两名壮汉俯身把他弄出箱外,放在床上。

  桓宇蹬直双脚,但觉平生没有比这会儿更舒服的时候,他口中布团已了取出来,因此他长长的舒一口气,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这间上房之内还有两个人歇宿,一是那长衫中年人,姓李名策,另一个中年大汉,相貌粗犷,姓杜名恺。这两人是这一队人马的领袖,桓宇从他们交谈的片段之中听出他们是六甲高手,以前一向很少在江湖中露面,没有什么人认识他们,所以这趟差事落在他们身上。

  李策为人小心持重,想出几种守夜方法,跟杜恺商议。杜恺道:“依兄弟之言见,根本就不用麻烦了!”

  李策道:“此事关系重大,怎可不多加小心?”

  杜恺笑道:“若是靠你我两人小心的话,岂能逃得过那千百武林的眼目,大师父已另设数路疑兵之计,等到他们一一侦破,咱们已谒见祖师爷了。”

  李策沉吟道:“虽是如此,咱们仍然不可太急。”

  杜恺不耐烦的道:“你要小心那随便你去布置,反正我看守这厮,有什么动静我就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桓宇听了这话,暗忖这一招果然毒辣,正在寻思之时,那李策已道:“其实我也顾虑到多派人巡夜的话,而露出了形迹,但不派人巡夜,又放心不下……”

  最后,他还是决定严密巡夜防守,把手下十人分作两班,每一班巡守半夜,李杜二人也分作两拨查视督促手下。

  桓宇见他如此小心谨慎,便知逃走的机会十分渺茫。反复推究竺公锡要与他见面为了什么事?见面之后便又怎样?这个问题本来毫无线索参考,但目下得知廉冲作种种布置,这李策又如此小心,可见得竺公锡的命令十分严厉,他们非办到不可,现进一步推测,这一次前往定是凶多吉少无疑。

  四下渐渐静寂,杜恺已上床安寝,发出鼾响,忽然间有人敲响院门,李策亲自去看,一忽儿就回返房中,推醒杜恺。

  杜恺皱起眉,道:“什么事?”

  李策道:“本城的兵马司亲自率了公人查店,咱们去应付他们。”

  杜恺道:“去他娘的,兵马司不过区区一个小官儿,惹恼了我时,非打破他的脑袋不可!”

  李策道:“话不是那样说,今晚非应付他们不可。”

  杜恺想一想目下果然不能闹事,甚至还得忍受各种闲气,务求无事,否则行踪一旦败露,这趟差事说不定就要失败。

  他一面穿衣,李策一面道:“据掌柜的说昨日邻县发生劫案,所以加紧盘查,货物都要查看验行,咱们只好出去应付,免得当真查检之时,闹出事情。”

  杜恺问道:“那厮放回箱内,抑是让他睡在床上?”

  李策道:“放在箱内之举不妥,万一当真查看货物,见到箱中有人,岂不是立刻轰传江湖?咱们虽说迫不得已为之,以杀死那兵马司和公人们,但最好还是避免发生此等事……”

  他们临出去之前,李策点住桓宇穴道,但桓宇已经逆运真气,穴道变了位置。等到这两人离开,桓宇立刻运功使劲,想绷断绳索,徒劳无功之后,便游目四顾,瞧瞧有没有刀剑之类的利器,藉以割断绳索。

  但李策何等小心,房内全无可供利用之物,桓宇睡在内间,外间有没有刀剑可瞧不见,当下顾虑要不要滚出外间找寻?假使外间没有刀剑的话,他能不能爬回床上?怕只怕中途被他们回来瞧见,识破了他穴道易位之秘,不但以后更难逃走,而惹下这一场苦头也就挨定了。

  他顾虑了好一会,才决定非冒此险不可,当下吸一口真气,腰肢一挺,便蹦落地上。

  接着便使劲向外间滚去,滚向外间,先竖起耳朵倾听,外面没有声音,便游目四顾。外面这个房间也没有刀剑等锋利之物,桓宇大为失望,忽然听到一阵步声走入院中,他吃一惊,连忙向内间滚去,一不小心勾倒一张椅子,发出砰的一声。

  他立刻停住动作,吃惊地侧耳倾听,院中步声也停住了,他可以想象得出那人正向这间房间注视。

  这刻他若是再滚的话,非先把椅子推开不可,否则就得弄出更大的响声。

  这一来他已无法迅速回到内间,再说他满身的灰尘,与及翻倒了的椅子都足以证明他逃走的企图。

  转眼间那阵步声一直向这间上房走来,桓宇心中叹一口气,死了躲藏起来的心,睁大双眼望住房门。

  那道房门呀的一声打开,接着帘子一掀,伸入一个人头。

  桓宇与那人目光一触,登时晓得此人也是武林人物,虽然不是李杜二人,但也可以推知他是李杜的手下无疑,当下冷冷一笑道:“进来呀,发什么楞?”

  那人迅速踏入房内,桓宇见他是公人衣着,不禁一怔,暗叫一声“不好了”,脑海中已泛起许多官人被李杜屠杀的情景。

  那公人压低声音,道:“你是谁?快说?”

  桓宇道:“你是查店的公人吧?我是谁,用不着你管,这是我们自家之事!”

  那公人讶惑道:“你弄出声响竟不是求救么?”

  桓宇沉声道:“我劝你别管,一管就是几十条人命的大祸,在下字字皆真,上差你最好假装没有瞧见。”

  那公人也沉声道:“在下罗举,外号日月钩,阁下想必就是桓宇公子了?”

  桓宇不禁一楞,心想日月钩罗举在武林中颇有名气,乃是北方数得出的好手之一,他在此出现已是奇事,何况又当起捕役之职,更是令人难以置信。

  当下点点头道:“兄弟正是桓宇,久仰罗兄的大名,却不晓得罗兄已经在公门当差。”

  罗举听他说是桓宇,登时露出紧张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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