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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娄坚初时不禁震动了下,旋即恢复冷静,微微颔首。桓宇就站在靠近娄坚所站的台角下人丛之内,他用传声之法,说道:“娄兄这一场决战非同小可,是不是非出手不可?”

  娄坚轻轻点一下头,桓宇又道:“娄兄得到贵派掌门谭老前辈指点,可有取胜把握?”

  娄坚摇摇头,桓宇接着说道:“既是如此,在下冒昧奉劝娄兄目下还是忍一口气,不要出手为上。”娄坚又摇摇头,表示不行。

  桓宇道:“在下深悉娄兄的用意和决心,是以极是敬佩,大胆进言,常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娄兄意下如何?”台上的娄坚忽然泛起无限感慨,心想当世这间,只有桓宇才是唯一信得守自己当真是悔过赎罪之人,所以才劝自己忍辱负重,而师父以及其他门派人都不能如此豁达大度,他很想告诉桓宇,说他个人认为桓宇才是真正的爱国志士,其他的人凡事都不免有点私心,独有桓宇他一直没有为自己着想。

  可惜这话无法当面说给桓宇听,而只能摇头表示不能不战,但听桓宇又道:“娄兄为何不肯忍气吞声,留有用之身,日后好对付敌人?”娄坚面露出痛苦之色,缓缓摇头,台下的桓宇见劝不住他,不禁叹一口气,心想他主意已决,只怕待会他不敌之时,我出手相助,以而被他见怪。

  此时阴秀才简直没有还手之力,身上衣服已被银剑划破数处,蓦然间大步走出剑圈之外,步法忽快忽慢,身形左右不定,姿式甚是古怪,却容容易易就走出圈外,方麟连发数剑,都拦不住他。

  这一幕只瞧得全场之人震骇莫名,寂然无声,阴秀才一出了战圈之外,立刻跃落台下,方麟捧剑一楞,萨哥王子朗声道:“请方兄让一让,目下轮到某家向娄兄请教了。”

  娄坚怕方麟抢先出手,赶紧走到台心,洪声道:“好极了,兄弟在此等候多时啦!”

  方麟只好退让一隅,但见萨哥王子欺近娄坚,口中喝道:“小心了!”一扇点去,手法凶毒之极。

  ▼第廿二章 君子可欺

  娄坚眼见对方折扇来势疾急,方向变幻莫测,感到无从闪避,当下使出最拿手的绝艺,左臂硬封折扇,右手拳头运劲猛击,底下的一只脚却似发未发。

  这一招乃衡山派三大秘招之一,称为万象入虚,专门用以防身救命,奇奥无比。

  萨哥王子微微一哂,心中急转念道:“我的扇式已发,等你拳力或金刚脚反击之时,早已点你的左前臂上,我扇上的内力足可以洞穿牛腹,你纵是炼过奇门功夫,也挡不住这一点之威……”

  心念转动之际,折扇已点中娄坚左手小臂骨之上,但闻叮的一响,娄坚夷然无损,反而拳脚齐发,乘机反攻。

  萨哥王子失去先机,连连退却,全场之人万想不到娄坚一上手就占了上风,人人喜出望外的高声吶喊和鼓掌,闹成一片。

  原来娄坚臂上套有一个宽约四寸的钢套,所以胆敢硬挡萨哥一扇,这娄坚以前向竺公锡屈节学艺,并没有提及这枚铜套,甚至连谭空谷也不晓得,所以萨哥才会上当,由此也足见此人城府之深,心计之工了。

  萨哥王子使出极快的身法,不出十招,就把娄坚甩开,重新对面峙立。

  娄坚深深吸一口气,提聚全身功力接着大喝一声,身子向左方跨去,他既是向左方跨出,自然提起左脚,向地面踏落,身躯的重心也移到左边,这时按常理而言,这只左脚万万无法施展。

  但衡山派金刚脚法称绝武林,正因另有运力使劲之道,与别家脚法大不相同,但见他左脚不知如何呼的一声扫了出去,突袭对方胫骨部位。

  他这一脚不但劲力重如山岳,而且恰好封住对方后退之路。

  萨哥王子冷哼一声,跃起两尺,心中却大惊忖道:“奇怪了,这一回他双眉全然不动,难道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毛病不成?”

  娄坚这一脚去势虽然又快又重,但脚尖扫到对方双足下面的地方,陡然收回,奇快无比。

  萨哥王子落在台上原位,暗暗松一口气,心想原来他这一脚只是虚招,无怪双眉不动。

  娄坚向右跨出一步,这只右脚又突然发出,这一回事前右眉微耸,萨哥王子正早了一线从他右方上空跃过,落在他身后。

  群豪眼见娄坚这等快疾无影的脚法居然踢空,都大为担忧,只有正面座位上的高手们听了谭空谷之言,晓得其中原委,才不诧怪,可是他们却晓得娄坚荣辱生死的关头,不禁十分紧张,人人睁大双眼注视台上。

  娄坚连续攻出六脚之多,势凶力猛,每一脚快慢不同,显示出他在这一门绝艺上的深厚造诣,已达到快慢由心,轻重如意的境地。

  萨哥一一避过,口中发出讥嘲的笑声,娄坚陡然间左眉耸动,但底下却是右脚扫出。

  脚势有如雷霆万钧,恰在萨哥王子跃起之际,扫到足踝部位,要知萨哥不是向上跃起,根据对方眉毛而分向左右闪避,这一回弄错了方向,故此他跃起之时,反而凑向对方脚势来路,其间虽然相差只有一线之微,可是在他们这等高手相争的局面之下,已经是生死胜败的关键。

  眼看娄坚脚尖扫中了萨哥足踝,砰地一声,萨哥王子身形在空中连打三个觔斗,飘落两丈之外。娄坚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物掉在台上,转眼一瞥,原来是萨哥王子手中的折扇,不禁大为惊讶,心想此扇应该掉落在远处才对,抬眼瞧去,但见萨哥王子挺立台上,竟未倒下,不禁大为惶惑。

  萨哥王子冷笑一声,说道:“娄兄得到令师指点,果然知道了自己的弊病,可是某家也不是愚蠢之辈,自然会提防到这一着!”

  全场群豪因见萨哥王子无恙挺立,是以都不曾欢呼叫喊,这时听到他的话,更加鸦雀无声。

  萨哥王子又道:“若是花玉眉姑娘换作是你,她的才智绝世超俗,无人能及,定然早就瞧出某家连用同样的身法闪避你的脚,必是诱敌之计,因此,她一定会不动声色的继续急攻,再踢出十脚八脚,那时时候我试不出你是否已得指教,定会出手反击,你便有一脚取胜之机了。”

  他提及花玉眉之名,话中尽是推崇之意,群豪便没有出声干涉。

  娄坚一伸手扯开衣襟,敞露出胸口黑茸茸的胸毛,洪声大笑道:“阁下大智过人,兄弟甚为佩服,但目下咱们还未拼出结果……”

  他脚尖一拨,那柄折扇飞到萨哥脚下,又道:“不过兄弟能够一脚击落了阁下手中兵器,也足以自豪一时了,请阁下拾起兵器再战!”萨哥捡起拆扇,插在腰间,淡淡一笑,道:“某家不用兵器也可以赢你……”说时,举步迫近娄坚,眼中射出自信的光芒。

  娄坚应一声“好!”出拳迅疾攻敌,底下一脚踢去,事先毫无朕兆。

  萨哥王子也在同时出手,使出竺公锡独创的鬼指移经手,指掌齐施。

  就仅这一个照面之间,双方都各自被对方迫退,那萨哥王子是利用鞋底脚板受力,砰一声飞开数尺,娄坚却是左边穴道上被对方指尖扫了一下,登时力道减弱了一大半,所以只能把对方踢开数尺。

  谭空谷深知本门武功纯是阳刚路数,因此对阵交锋之际,总是三招两式之内,分出胜负生死,这刻紧张异常,不知不觉的站起身,信步离开座位。

  他已经深切了解娄坚真有一死赎罪之心,可是现下虽然可以坚信不疑,在形势上已无法转回,数十年心血,衡山派的未来都将化为乌有,还有感情上的负担,使他感到十分痛苦和失望。

  蓦地微风拂到,竟是有人潜袭他臂弯穴道,谭空谷急急出手一推,同时转眼瞧去,却是个英俊少年,背上斜插长剑,眼神极足,一望而知乃是内家高手。

  那少年被他推得退了一步,却陪笑拱手,似乎没有恶意,谭空谷仍然十分忿怒,霜眉一皱,正要发话,那少年急急低声道:“在下桓宇,有话奉商,还望老前辈饶恕冒犯惊扰之罪。”

  谭空谷一肚子怒气,顿时化为乌有,迅速的打量这个最近名震天下的后起高手一眼,发觉他眉宇之间,隐隐笼罩一股忧郁,似乎与他俊美的外貌不大相称,但这一股忧郁却增加了他的吸引力,使他变得深沉难以了解。

  桓宇又急急道:“请问老前辈,现下可相信令高足了么?”

  谭空谷点点,道:“相信,但桓兄这一问有何用意?”

  桓宇道:“那么在下若是解得娄兄的危局的话,还望老前辈……”

  说到这儿,谭空谷面色一沉,摆手道:“老夫平生不受挟制,桓兄最好别往下说。”

  桓宇露出焦急之色,道:“在下深知老前辈为人正直不阿,侠名久着。”

  谭空谷淡淡道:“这是外间朋友过誉之言,桓兄有话以后再说。”说罢便扭头望向台上,恰好见到娄坚一脚迫退了萨哥王子,但险险中了他的鬼指移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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