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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彭一行强忍着痛苦站了起来,从眼色中,可以看出他有着无限的感激,而且仍不忘先行躬身一礼,才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解药道:“晚辈真不知要怎样感谢老伯才好。救命大恩,永生难忘!”

  朱伯驹眼看对方将两颗乐丸服下,才面带愧意地道:“是老朽对不住彭老弟,使得你这位贵宾,在敝庄惨遭妖人毒手,朱某忝为一庄之主,竟不能护卫贵客安全,实在惭愧不已。”

  彭一行不禁双目迸出热泪:“老伯这样说,教晚辈如何过意得去。”

  朱伯驹道:“关于令妹,朱某一定竭尽所能,从血尸老妖手中把她救回,彭老弟只管放心,等这边的事料理好了之后,老夫决定再赶回大别山,若救不回令妹,朱某绝不回庄。”

  “噗通”一声,彭一行翻身跪倒地下:“老伯的大恩大德,晚辈真不知将来如何答报!”

  朱伯驹扶起彭一行,转头问总管洪珪:“那位房谦壮士,这些天可曾来过?”

  洪珪道:“属下不曾见过,不知是否被血尸老妖掳去。”

  彭一行忙道:“也请老伯把房谦一起救回。”

  朱伯驹道:“据我所知,房谦壮士并没有落在血尸席荒手中,他是为了救彭姑娘,可能也赶到了大别山古墓老巢。不过,他单人匹马,想救回彭姑娘,只怕不太容易,万一惨遭不幸,却是一件令人十分担忧的事。”

  一句话,听得彭一行也有些惊慌失色:“房谦外貌温顺敦厚,但性情却极为刚烈。他和舍妹相恋多年,彼此情感甚笃,若果救不出舍妹,他必不肯回来,晚辈也实在为他担心。”

  朱伯驹道:“朱某明白,他们是一对难得的情侣,彭老弟只管放心,救出他们两人,一概包在朱某身上了。”

  他再交代洪珪:“这间屋子,已暂时不便住人,回头就把他们三人,全送进庄去。”

  朱伯驹说完话,径自走出屋外,招呼房二姑,二人重新上马,直奔山下不远处的玄剑庄而去。洪珪以及在屋外挖沟掘土的几十个人,眼见庄主从到来到离去,这样长的一段时间,一直未提随他前来的女子究系何人,难免都在内心大费猜疑。说起来朱伯驹自丧妻之后,二十余年来,至今中馈犹虚,而他也从不提续弦之事,不少人为他说媒说合,都被他托词拒绝。因之,玄剑庄这些年来,样样俱全,就是缺少了个女主人,以至连下人们都时时关心,偏偏朱伯驹本人却对此事始终淡然处之。此刻,庄主回庄来忽有佳人相伴,自是显得大不寻常。洪珪眼见下人都在望着朱伯驹和房二姑的背影,挤眉弄眼的论个不休,不由提起嗓门莴声喝道:“亲在没有你们的事了,都给我滚回去吧!庄主回来了,少不得赏你们一顿好酒好菜。”

  他顿了一顿,又道:“说不定还有喜酒赏你们喝哩!”

  下人们先被骂得一楞,接着又是一阵哄然大笑,一个个掮起随带的挖土工具,鱼贯下山而去。

  洪珪重新入屋,来到董秀姑面前,亲自为她解开绳索。董秀姑裤裆里湿了一大片,可以想见,那全是这些天来的便溺秽物。由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恶臭,冲得人几乎连呼吸都要梗住。“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女妖,到底什么长相!”

  洪珪说着用脚尖挑起她覆面的长发。董秀姑本来生得鼻高眼凹,枯干如竹,如今饿了五六天,越发皮包骨头,满脸刮不下二两肉来。尤其她面皮青得不见半点血色,若不是还有奄奄一息出来,谁也不会相信她还是个活人。“他妈的,原来是这样一副奶奶不喜,舅舅不爱的德性!”

  洪珪边骂边往她脸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董秀姑似乎连抬手揩去脸上唾沫的气力也便不出,只能缓缓睁开眼皮,由瞳眸里射出一丝淡绿的光芒,紧瞪着洪珪。洪珪面对着她眼神中那绿荧荧的余芒,不由打了一个寒噤:“用不着死盯着老子,老子现在一脚就可以把你送上西天!”

  董秀姑可能还不想死,又缓缓阖上眼皮。洪珪回身向朱虚谷、彭一行拱手道:“公子和彭爷这就准备回庄,车辆马上就要到了。”

  五天后,朱虚谷的体力已完全恢复;彭一行所受“断肠鬼指”的内伤,也接近痊愈。至于血尸门女鬼董秀姑,在每日猛灌猪血之下,也一天比一天康复。朱伯驹特别交代腾出一间空屋,供董秀姑居住,在空屋附近,并派有几名高手,日夜监视戒备。朱伯驹曾数度将她提出问话,希望能盘诘出一些古墓内的各种情形。但董秀姑硬是死不开口,虽然身作阶下之囚,却照样像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为恐严刑逼供会弄出人命,也就只好拖着。大约又过了两三天,朱伯驹决定和房二姑再赶到大别山席荒老巢,除了设法救出彭香君,也要到向阳村看看金翅膀彭翼的人马是否已经到达。尤其是房二姑,一心牵挂祖母房老太,更是每日催着朱伯驹早些启程。朱伯驹将庄内事情,交代了朱虚谷和洪珪后,带着房二姑依然乘骑来时的两匹骏骑,往大别山而去。

  在距新郑王氏古墓二里不到的一处山脚下,疏疏落落的有着三五户山农人家,林木掩映,芳草满地,景致十分宜人。李百灵和小关等一行数人,就暂时借住在这里一户农家内。农家主人对他们招待得十分亲切、周到。当然,这与他们给了农家主人大把的银子也有关系。现在,已是小关中了血尸席荒“血魄丹”剧痛的第十天了,无疑的,他们暂住这里,目的是希望设法取得解药。阿敢也回来了,加上竺忍和不败头陀,一共是五个人。小关的伤势,虽然一天天的加重,但表面上依然整天嘻嘻哈哈,谈笑自若,似乎丝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上。这是他一向豁达乐观的个性使然,但却无法使别人对他日渐加重的伤势减低忧虑。要拿到解药,唯一的办法,只有从血尸席荒那里取得。因之,他们日夜派出人来,轮流守候在离王氏古墓不远处的山坡林荫处,只要堵住古墓出入口的那块重逾万斤的巨石一有声响,便立刻通报所有的人采取行动。可是十天过去了,那块堵住王氏古墓洞口的巨石,半点不曾移动过。

  此刻,近午时分。守在王氏古墓出入口附近山坡林荫处的是不败头陀和竺忍。这一僧一俗,多日来朝夕共处,已变成十分投契的好友。尤其,他们两人的昔日恋人,同是出自隐湖秘屋,更是同病相怜,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竺老,小关的伤势一天天沉重,若古墓洞口再不打开,洒家真不知该怎么办?”

  不败头陀叹了口气。“那就只有慢慢等了!”

  竺忍无奈的摇摇头道:“席荒和他的手下也不可能永远困在里面等死,总有一天他们会打开洞口出来。”

  “据席荒说,小关的伤势,最多只能支援一个月,若一个月不打开洞口,等死的人只怕是小关了!”

  竺忍道:“唉!这孩子也真可怜!”

  “竺老,洒家所以特别同情这孩子,也许是爱屋及乌,触景生情之故吧,看来你也不会例外。”

  不败头陀抬头望着天边浮动的悠悠白云,像触动了无尽往事。

  “沈兄这话……”

  竺忍盯着不败头陀的脸色,带点儿困惑。“咱们都是同病相怜的过来人了,虽然外表看来很能提得起,放得下,但说句真心话,内心总是为情所困,落落终生。”

  不败头陀摸摸头,尴尬的裂嘴一笑。他顿了顿,又道:“洒家不该这样说话,也许竺老是看得开的人,不像洒家,出了半辈子的家,依然修炼不到‘四大皆空’的境界,说起来真是罪过!罪过!”

  竺忍露出一丝苦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也许是彼此彼此吧。”

  不败头陀再叹口气:“正因为咱们两个是过来人,深受为情所困之苦,所以了希望别人不要再和咱们一样。”

  竺忍问道:“你是说李姑娘和关老弟?”

  不败头陀道:“不错,李姑娘也是隐湖秘屋出来的人,她和关老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万一关老弟在一月之内得不到解药,岂不活活拆散了他们的一段姻缘。果真如此,那下场将比咱们更惨。”

  竺忍低下头,默默沉吟了一阵道:“可是你要知道,李姑娘和关老弟的情形,和咱们并不一样。”

  不败头陀两眼眨了一贬:“都是一男一女,有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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