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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笠帽垂缀的轻纱里又传来季百灵的声音:“两位老人家,如果席荒三天不移开那巨石,咱们就要在这里耗上三天么?”

  不败头陀呆了一呆道:“李姑娘的意思呢?”

  李百灵道:“不妨暂时在附近山下找户人家住下,慢慢再想办法。”

  前面的一匹毛色火红,亚赛三国时关公座下的“赤免”;后面的一匹,则通体雪白,看不出半根杂毛。红色马上的那人,年在六十左右,面色红润,双眉斜飞入鬓,国字脸,鼻挺口方,神态威凛,全身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崟奇神韵。白色马上是个身穿月白紧身衣裤的女子,看来不到三十岁,瓜子脸,两弯新月似的眉毛高高挑起,水汪汪的凤眼清澈有神,琼鼻、樱唇,体态轻盈俏丽。直到两匹骏马身临切近,才看清前面马上的是玄剑庄庄主朱伯驹;后面马上的,是以“连珠花雨”暗器手法驰名江湖的房二姑。此时此地,他们两人走在一起,是很自然的事。朱伯驹自从在大别山救出房老太和房二姑后,原本是将她们安置在古墓附近山前的向阳村。同时被安置的,尚有另外在“奇冤狱”中救出来的衡山派耆宿吕东阳、武当派高手张峤、苏州蒲家蒲真、江北霍山杨家杨道存、浙东三山岛主沈铁礁以及伊川进士杨青云和茅焕、余无双等人。

  谁知当他和房二姑离开向阳村再返回后,发觉向阳村已遭金翅膀彭翼手下的右鹰使史大江暗袭,所有留置的人都中了史大江的“太阳神砂”。朱伯驹再度救下安置在向阳村的人以后,也制住了史大江和乔玉,并给他们服下了奇毒无比的“血魄丹”。目前,史大江、乔玉以及老魏等人,正在设法进入古墓盗取解药。朱伯驹经过一番思考之后,觉得把救出的人安置在向阳村,与血尸席荒老巢大别山古墓只一山之隔,终究不是办法。这才决定只把房老太和茅焕留在原处,其余的人全部撤走。其实朱伯驹撤出向阳村的最大目的,是希望把这据点暂时让给金翅膀彭翼,因为彭翼和席荒虽同属宇内三凶之一,但却一向誓不两立。这是由于双方武功和法术天生相克,一主阳刚,一主阴柔之故,何况,彭翼的势力,早已不断向大别山古墓伸展。史大江的来到向阳村,以及乔玉的在古墓中卧底,都说明了彭翼的野心和企图。朱伯驹的慨然把向阳村让出,使彭翼在进袭席荒老巢时有了落脚之处,除了做个顺水人情外,自然也是借刀杀人之计。

  不过,房二姑对于把祖母房老太留在向阳村,总有点放心不下。她当初为了把祖母救出地穴,才甘冒凶险自动进入古墓,以便相机行事。如今好不容易救了出来,又留置在只和古墓一山之隔的向阳村,总令她大为担忧,幸好房老太并不在乎,才使她暂时稳下心绪。朱伯驹诸事安排已毕,便连夜赶回玄剑庄,因为朱虚谷是他的亲生骨肉,而目前仍困在铁屋中,又怎能不令他担心挂怀。本来,他是决定一人回庄,但房二姑却偏偏要缠着随同行动。房二姑虽然虚待闺中三十多年,但是她一向娇生惯养,又因武功不错,似乎从不把天下男人放在眼皮下。谁知见了朱伯驹这位年届耳顺却仍充满男性魅力的武林大豪,竟然变得无比温柔,朱伯驹的一行一动,她都十分敏感,朱伯驹对牠的关切使她有娇羞不胜之感。世上男女间之事,真的竟会这样奇妙么?至少,在房二姑的芳心中,应该是如此。

  朱伯驹拗不过房二姑的要求,只好让她随同行动。何况,有她在侧,总是多了一个帮手。房二姑潜伏大别山古墓卧底,以便相机救出房老太时,因全身黑衣,作血尸门之打扮,所以在朱伯驹眼中,初见时容貌并不出奇。但此刻换上新装,又经过刻意打扮,看来容光焕发,娇滴滴、明艳艳,已经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胎子了。他们所骑乘的两匹骏马,都是朱伯驹原先饲养在向阳村的,都有“夜行八百不明”的脚程。奔驰在官道上,不要说马上的一男一女神采飞扬,气势不凡,即便两匹骏马的雄姿,也足以让路人啧啧称奇了。

  “庄主,到玄剑庄还有多远?”

  房二姑策马向前,和朱伯驹并辔而行。其实,她早就想这样做了,只因原先走的一直是崎岖小径,好在即便随在朱伯驹马后,望着他那高大威凛的马上英姿,心中也是很舒服的。朱伯驹答道:“现在临近开封,为避人耳目,最好放慢脚程,即便慢走,大约再过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不知庄主的公子虚谷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她本来称朱伯驹为朱庄主,从向阳村起,索性不再称姓。如此,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更拉近了一步。其实,她的亡父房百龄和朱伯驹是知交好友,她应称他“朱伯伯”或“朱叔叔”才对,她所以舍此二者不用,用意自是可想而知。

  朱伯驹轻轻一声叹息道:“其实我在离庄前,就已获知血尸席荒率领董秀姑等手下进袭犬子虚谷所居的那座铁屋,更知道他已被困铁屋尚未脱险。”

  “庄主为什么不在那时前去救援?”

  房二姑眨着一对星眸,大惑不解。“唉!”

  朱伯驹又深深一叹:“为人不可太过自私,亲骨肉固然要救,但为了还有更重要的事,只有暂时舍下犬子虚谷了。”

  房二姑道:“还有比救亲骨肉更重要的事?那是什么?”

  朱伯驹道:“救另外一个人!”

  房二姑道:“那人会比您亲生儿子更重要?”

  朱伯驹道:“不错,那是一位美丽的姑娘。”

  “啊!”

  房二姑的胸口像猛然被人泼了一瓢冰水,半晌,才有气无力地:“她……她是谁?”

  朱伯驹万万料想不到,在他只是漫下经心的顺口一句话,听在房二姑耳朵里,竟会发生如此的震撼。他带着点歉意笑笑道:“她叫彭香君。”

  房三姑的心弦,依然绷得近似断裂:“她……她是庄主的什么人?”

  说话的声音也有一些轻微的颤动。朱伯驹说得不疾不徐:“一位客人,普通的客人。”

  房二姑似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一个普通客人,怎么会比亲生儿子还重要?”

  朱伯驹道:“这要看怎么讲,客人是我请来的,在舍下丢了,做主人的,自然不能袖手不管。朱某不才,却好结交天下朋友,只要朱某在庄,舍下总是宾朋满座,若客人在舍下发生失闪而不加理会,以后还有谁敢交朱某这个朋友?”

  房二姑听了大为感动,不禁发出一声赞叹:“像庄主这样义薄云天的人,不要说武林中难得一见,即便普天之下,只怕也难得找出第二位来。”

  朱伯驹不动声色的笑笑道:“房姑娘过奖了,就像朱某这样,武林同道中照样也得罪过不少人。”

  房二姑道:“不知那位叫彭香君的姑娘,是庄主的什么客人?”

  朱伯驹道:“说来是新结识的。其实朱某年纪一大把了,怎会去结识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因为她的哥哥彭一行,另外还有位叫房谦的年轻人,朱某着他们三人品性都很不错,所以才请到舍下做客。上次席荒前来暗袭时,正好犬子虚谷请彭一行兄妹在铁屋内饮宴,席荒打伤了彭一行,掳走了彭香君。幸好虚谷及时发动机关,也制住了席荒手下五鬼之一的董秀姑,席荒因无法再行进入铁屋,也只好押着彭香君回窜。”

  房二姑道:“庄主就是这样才赶到席荒的老巢─大别山古墓?”

  朱伯驹道:“不错,我只道席荒必定已回大别山古墓,所以决定赶去救回彭香君,谁知席荒并未回去,使我扑了个空。不过,却因而意外有了另一番收获。”

  房二姑道:“庄主指的是什么?”

  朱伯驹道:“正因为席荒离开大别山老巢,戒备不严,才使我有机会得能进入古墓,救出几位被囚在‘奇冤狱’中的武林同道。就以房姑娘你来说,此刻怎能自由自在的和朱某走在一起。”

  几句话,说得房二姑心里甜甜的,就像冬天里守在炉火边,全身都有暖烘烘、麻酥酥的感觉。

  房二姑道:“真不知要怎样感谢庄主,救了祖母也救了我,若不是庄主这次大别山之行,我们祖孙两人,岂不仍在过那暗无天日的地狱生活。”

  朱伯驹道:“还有,也救了我另外一个儿子朱麒,他的媳妇宋氏和三个孙儿。”

  房二姑道:“您不是已吩咐朱公子带着媳妇孙儿先去合肥再赶到金陵么?”

  朱伯驹道:“不错,我希望他能避开这场血腥纷争,带着妻儿过一阵安静的生活,合肥和金陵都有我的至亲好友,他们去了那里,和在自己家里没有什么分别。”

  房二姑道:“这样看来,庄主的这次大别山之行,真可谓不虚此行了。”

  “岂止这些。”

  朱伯驹摸摸马背上的一只革囊:“这里面装的,才是真正看得见的收获。”

  “您指的是古墓药室里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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