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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朱麒马上流水价地连念了七八句。他念的当然是内功诀要的大原则,其中包括一般内功必有的“气沉丹田”、“意在气先”、“守神于窍,窍在丹田”等等。乔玉的纤缄小手掩住他嘴巴,使他停下来,才摇头道:“得啦,这些口诀你留着教你儿子,你别忘记你有三个聪明活泼可爱的儿子。”

  朱麒身子震动一下:“我没有忘记!”

  “那很好,你老实说,你守的窍是什么穴位?”

  守窍在内功中极之重要,因为全身气脉的周年,都要到了这个“窍”才会产生种种变化。勉强作个譬喻的话,这个“窍”好像是电热水器,水一进去,出来的便变成热水。进一步说,假如“窍”的穴位不同,热亦可以变冷,这意思便是说结构不同,因而功能亦大异其趣。朱麒稍稍停一下才开口:“我事实上守的窍是在海底穴。”

  乔玉神情变得很严肃!她说:“在海底穴?不是丹田?你身为武林名家的传人,难道不知道守海底穴会发生很多问题?例如你欲念会比别人强烈很多倍,你会时时在梦中遗漏,这都是功夫上炼气炼神的大忌!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

  朱麒由于对方面孔迫得太近,所以稍稍歪头以避。这是因为这张小女孩的美丽面庞,相隔远时没有什么。但迫到这么近,便看不出“末成年”这一点,反而觉得极美丽动人。加上牠的呼吸气息,也有一种甜蜜诱惑的味道,连他目下这么羸弱状况,居然也感觉得到欲念正在高涨。“那么你朱家内功为何还走这条路子?”

  “我不知道。不过,我并没有你说的那种问题。除了你之外,还没有其他女人能使我动心起欲的!”

  “真的?你没有别的女人?”

  “没有,我也不曾为此而不安!”

  乔玉咬住上唇寻思时,朱麒却由于起过欲念而显然忽地恨衰颓无力。乔玉用讶疑跟光望住他,一只手已在衣袋里拿出一颗丹药,塞入朱麒嘴里:“这颗灵丹称为‘回劫丹’,劫就是时间和空间的意思,现在你最少挽回了三十年的寿命时间。”

  朱麒等到口里的清香稍减。丹田也觉得有了若干真气时,才深深叹口气:“多活三十年有什么意思?我空自练了这么多年,却连你也斗不过,唉…”

  “少说废话,快点调息练功。”

  乔玉冷冷微笑一下:“老实说,你的妻子和儿子到现在为止,还不一定活得成。如果你功力恢复七八成的话,或者可以助我扭转这局势。我意思说要你帮我对付右鹰使史大江。”

  “对付史大江?他不是你那边的人?”

  朱麒又为之迷糊了:“而且你说过我的妻儿不会有问题的,现在好像又变卦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史大江只是我外公的下属,不是我的下属。我外公几十年来只信任两个下属,他们就是武林皆知的左右鹰使,史大江便是其中之一。所以有些事情,连我也没有办法他们。”

  乔玉说到这里,努起小嘴,甚是美丽可爱,任怎样也找不出一丝一毫害人无数女魔头的味道。朱麒带着这个印象,走回床上调整好盘坐的姿势之后,便开始调息运气。乔玉则在这宽大房间内,缓缓走动。表面上看她乃是等候朱麒练功而无聊得随便乱踱,事实上并非如此。原来乔玉也是利用这段时间运气练功。只不过乔玉现在施展的是“行功”法门;而朱麒则是用“坐功”法门。在内家气功修为上,任何家派都同时具有这两种法门,行功是在“动”中求静,坐功则是在“静”中求动。这一动一静互相交融,互为含摄,才会产生功用,使我们的物质身体,得以发出惊人力量。

  讲到打坐运功,朱伯驹和房二姑也正在这样做。他们已经处易于王员外宅内一个露天院落里。在大白天要隐藏行迹当然十分困难,不过在潜入王宅内的过程中,朱伯驹仍然显得很从容,没有丝毫匆急张皇之态。这种自然流露出来的风度,使房二姑不但也跟着心神镇定,同时也使得她激起无限的倾慕情绪。以房二姑的一身功力造诣,以及她的胆识,无疑已可列为女强人。事实上,她以往生命历程中所交往的人,不论是男是女,总是仰赖她和服从她的占绝大多数。可是现在她倚靠朱伯驹的心情,竟有如无知软翡的女人,必须要依靠一个强有力的男人一般。房二姑低头瞧瞧自己,双手双脚以及身体,都没有改变。但何以内心中会有这么剧烈的变化呢?

  靠右墙边有一畦灌木丛,大概是七里香加上蔷薇之类。朱伯驹伸手一拨,居然出现一条狭小但可以钻得入去的通道。而里面则有一块三尺直径的石板空地。这个由树丛构成的洞穴,看来容纳两个人倒是不成问题。问题只出在房二姑芳心中,因为她跟这个强有力的男人贴坐一起,这就使得她根本不能集中精神打坐运功。但可恨的是朱伯驹这家伙简直是块木头,他居然对女性温暖柔软的身体,完全没有反应,好像那不是肉体而只是木石。

  过了一阵,朱伯驹稍稍侧头,在她耳边悄声说:“我听见一些对话。这个地方,不但是本宅地下居室的秘密出入口之一,同时也是可以摄听前后宅一切声音的最佳地点。”

  “那么你听见什么?”

  怪不得他会像死人一般,原来他集中全神摄听所有的声音。房二姑这么一想,不免感到歉然。“情形的确很糟糕,在前宅那边,我听见一个叫老魏的人,同史大江报告,内容是那小姑娘乔玉,不许史大江侵犯某一个年轻妇人。”

  房三姑连忙提醒朱伯驹:“她年纪不小啦,只不过样貌个子看来很小而已。你不会忘记这一点吧?”

  “我没有忘记!”

  “听起来乔玉似乎不算邪恶的人。”

  房二姑评论:“史大江是不是金翅膀彭翼的左右两鹰使之一?如果是这家伙,问题真的很严重,连我也最好别碰上他。”

  这是因为江湖上传说,凡是左右鹰使出现之处,男人十有九死,女人定遭淫辱。有这么可怕传说之人,自然最好别碰上。

  “有我在的时候,碰上他也不妨。”

  朱伯驹口气平平和和,但话的内容却豪情万丈、雄视当世。事实上朱伯驹多年来已是天下武林前几名的高手之一,而且亦已属于宗师之列。因此这话出自他口中,不算狂妄。“问题很复杂。”

  朱伯驹又说:“史大江不肯不动那个少妇,原因是因为乔玉已经动过那少妇的丈夫。听口气似乎跟乔玉好过的男人,事后一定活不成。”

  这种话题房二姑若在平时,一定不敢接腔。现下情势急迫紧张,人命关天,可就没有什么顾忌了:“乔玉以前就算这么心狠手辣,但如今大概不至于在事后还要杀人灭口吧?”

  “不是杀人灭口,我听史大江的口气,根本不必抽刀掣剑,亦不必出手,对方便会死亡。相信是属于精枯竭而死。不但乔玉如此,史大江也一样,由此推论,一定是他们的内功有古怪。”

  房二姑声音低得几乎像蚊叫:“这种问题我一点都不懂。”

  “你不懂并不稀奇,这种邪门功夫,世上识者不多。”

  朱伯驹低声安慰她:“据我所知,属于这一类的邪异内功。有三派之多。唔,怪不得武林中对左右鹰使有种种残暴传说,原来他们是利用残暴的外表行为,掩饰他们所修习的内功路数。这一着当然很可恶,但以事论事,却又不得不承认彭翼很高明,数十年以来,都掩饰得很成功!”

  房三姑对这些理论和推测,没有什么兴趣:“喂!现在我们怎么办?”

  “那乔玉和史大江既敢胡作妄为,显然所有的高手已被制住。金翅膀彭翼乃是宇内三凶之一。他年纪比目前这个血尸席荒还大得多,所以实噤上一点也不比血尸好惹。彭翼的邪毒功夫很多,其中一宗称为‘太阳神砂’很可怕,你必须十分提防。因为那不单是暗器,同时那些像细盐似的神砂,是以太阳真火祭炼而成,所以神砂本身具有奇异力量,不但专破护体气功得以侵袭敌体,还能够立刻封住沾体处的穴道。你得不到独门解药,穴道永远封死。”

  房二姑一方面心惊,一方面又忿恨:“这些凶邪,总是喜欢弄这类互毒暗器害人。”

  “我们的处境非常困难,一上来就落在下风。这儿百余名人质,使我束手缚脚不能放手正面对付他们,这情形正如对付血尸手下时相同。”

  朱伯驹沉思地分析:“他们的优势第一点是人多。除了史大江乔玉老魏之外,还有两名手下老赵和老力在地下室。史大江这些手下,都很有斤两,手段残暴毒辣,任何高手碰上他们都会觉得头痛。”

  “这一点我知道,我一定会十分小心应付。”

  房二姑赶快体贴地声明,以免朱伯驹为了她多操一份心:“对方还有什么优势?”

  “第二点,人质在手。那么多的人命在他们掌握中,使我们投鼠忌器,不敢公然放手一搏,对不对?”

  “对,我祖母她,唉,也不知现下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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