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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房二姑连连颔首,轻声以应:“另有秘道出入才对,否则连墓主自己亦须受制于手下,那的确说不通。你真有本事……”

  朱伯驹苦笑:“二十年精心研究下来,我几乎已变成机关埋伏这方面的专家了。”

  “这门学问得之非易,你可得找个传人,以免埋没散失。”

  房三姑提醒他。

  巨干上那道暗门开启时全无声息,手艺极之精巧。暗门内是垂直光滑圆形管道,望下去不知有多深。常人只能用手脚撑住管壁,一点点往下降。但朱伯驹替告房三姑绝不可以这样做:“你一碰到管壁,便触动警报系统,甚至会有巧妙陷阱等你掉进去。你必须提气轻身,笔直坠下,我会在下面接住你。”

  朱伯驹丢了一小节枯枝进去,侧身聆听。此举已测出深度,随即一跃而下。房二姑稍等一下,便照样跃落,大约下坠了四丈有多,那口真气已快要提不住了,突然被人拦腰抱住,还下坠了丈许才到达实地。房三姑当然知道是朱伯驹跃高丈许接应,所以被抱之时不作反抗,然而她却立刻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朱伯驹强壮有力的手臂,身体发散出来的热力,以及坚实的肌肉,使她立即有昏迷的感觉。她的反应是全身瘫软无力,连站也站不住。

  朱伯驹扶她一把,在昏黯光线中看见房二姑表情,心头微震。不过目前不暇多想,拉携着她手臂,放步便行。“现在所有机关埋伏都不会发动,因为咱们没有触动警报系统。”

  朱伯驹在房三姑耳边说:“这里的通道,果然跟其中一张图样完全相同,看来我的工夫没有白花!”

  房二姑几乎是在迷迷糊糊状态下,七弯八拐走了不知多少条墓道。假如现在朱伯驹忽然撇下她不理,她一定回不到秘道出口那间石室。忽然眼前豁然开阔,竟是一座高达两丈、方圆二十余丈的巨大石室。“这是十二座陵寝之一,气派不小,几千年前就有这等精密而又伟大的工程,真令人叹为观止。”

  朱伯驹声音尽是赞叹之情:“这一间位居东南,四壁都是鸟类图形,可见得必定是十二宫之中的鹰宫。你瞧,石室当中的半月形石壁,那一定是血尸席荒练功时的主要位置。”

  房二姑实在一点儿也不明白为何那就是血尸席荒练功的位置?更不明白何以在东南方有鸟类浮雕图饰,就是“鹰宫”?但反正朱柏驹这样说,她只有聆听和相信的分儿。

  “半月形石壁后面,有一道门户,我从那儿进去,你替我防守。”

  房二姑头脑一时都清醒了:“我防守?是不是站在门户入口处?”

  “不,你要利用这堵石壁加上你的暗器,先立于不败之地,才谈得到尽量歼灭敌人。”

  朱伯驹态度声音既温柔而又坚定。他接着道:“别害怕,就算有人突破你的防线,冲入那道门户,你也不必慌急,我相信我还应付得来!”

  假如连朱伯驹也应付不了的人物,则一切都毋庸再说了。所以房三姑欣然同意,目送朱伯驹隐没于门户里面之后,便悄然伫立在半月形石壁最边侧位置。在阴阴暗暗的巨大陵寝鹰宫之内,如果来人没有发现征兆,也就很难发现房二姑的存在。一阵阴风吹过,使房二姑暗暗打个寒噤,眼中同时也察觉一道黑影,已飘近石壁。稍远处的石室墙壁上,每一面都有灯,可是都有罩盖,只露出少许光线,故此室内甚为阴暗。也因此房二姑一时没有法子看得清楚那道黑影的样子。

  房二姑心中谨记朱伯驹的话,他说“别信任眼睛耳朵,只能相信智慧”。因此她采取一种从来没有想过的方法以应付目前局面。房二姑玉指一弹,金砂连珠电射,其中两粒直射那道黑影,却见这两点金光根本射入虚无之中。原来那道黑影只是幻象,其实这个入室之人,竟是站在三尺外。房三姑两粒金砂射不中人家,自是合理不过。然而房三姑能够立即查示这一点,则有赖于她另两粒金砂。这另两粒不射人而射灯!轻响声中,灯罩碎裂,灯光照射下,虽然还不算明亮,但亮度的强弱有所改变,对方的隐遁邪功立破。呈显出此人站立的真正位置。同时也让房三姑瞧见此人的面貌。

  房二姑念头转动之际,五粒金砂几乎比念头还快了一点连珠弹射出去。哎,原来是这个凶神,怪不得刚才能够瞒骗我的眼睛。但愿老天爷帮忙,让我得手……房二姑边想边连续出手,使的都是连她自己都从没有想到过的手法。例如首先其中一盏灯火,忽然爆出极明亮的一阵光芒,不但照得全室皆亮,甚至便室中之人为之眩目一阵。那黑衣人胸侧有个心形血红色标帜,这是血尸席荒亲传门人的记号。他性申名刚,面短腮阔,身躯横壮,予人以有力而又残暴之感。申刚两只三角眼连连眨动,他并不困难便闪过了当真射向身上的五粒金砂。人也飘闪出七八尺。可是灯光爆出强烈精芒这一剎那,他的耳目效用以及隐遁身法,都受到极大破坏。而这时却仅仅有一粒金砂,无声无息射到,恰好不差毫厘嵌入印堂要穴。霎时间一切归于平静,没有刺眼的强光,亦没有人影闪动。申刚已陉乖乖躺下,也永远离开了尘世。假如他的思想还能活动的话,一定认为自己这一仗输得太以窝囊。以他身为血尸席荒门下,居然连一招也来不及反击,就此落败身亡,这教他如何能不大有窝囊之叹?

  房二姑虽是杀死强敌,却不敢认为这是自己功力已精进到如此地步。她当下连喘几口大气,才定下神来。那个申刚的一身造诣修为,可不是可以说着玩的,如果不是用这种古怪奇袭手法,房二姑见过申刚的武功,自知一定走不完三十招。此所以房二姑胜既不敢喜,败则当然更可悲了!她定过神之后,一面默祷老天爷快让朱伯驹出现,另一方面跃出去,提起申刚尸体,放在角落。

  稍后,朱伯驹出现在这间鹰宫陵寝时,只见房二姑身子靠着半月形石壁的一端,大有精疲力竭的样子。地上有两个黑衣人躺着,另一个角落则还有一个。在地上两人之中,有一个还蠕蠕而动,虽然双目已瞎,血流满面,但仍然未死却是可以肯定的。房三姑第二次被这个男人强壮手臂拥住,蓦地浑身恢复力气,长长透口大气。“你干得不错。”

  朱伯驹在她耳边说:“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受伤?”

  房二姑心中一阵甜蜜升起来,摇摇头:“没有。”

  她也低语:“我冒险留下一个活口,此人姓马名义,是墓主门下,但地位比申刚差得多,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有用,太有用了,谢谢你。”

  朱伯驹真想亲她娇嫩的面颊一下,以示感谢。但朱伯驹当然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已不是十几二十岁那种敢于不顾一切的少年。“我已经拿到不少解药,连药方也记在心中,所以,被血尸席荒威逼卖命的人,至少减少一大半。”

  朱伯驹告诉房二姑。他又继续说:“还有,我问过那厮口供之后,便将布置一下,务使血尸误入歧途,深信只有你来过。这样,咱们胜算便又增加一些。只不过你和你祖母,暂时便不可以离开我乱跑,希望你肯答应我这个要求。”

  房二姑心中千肯万肯,只望祖母不会反对而已。

  他们三人循着多年来已规画好的其中一条路线,作紧急巡搜。一个多时辰下来,堪堪兜回那隐藏地底的“奇冤狱”。那儿亦即是囚禁了不少武林耆宿名家,而被朱伯驹攻入救人(包括他儿子在内)之所在。他们三人都是黑色劲装疾服。带头的一个左胸上方有个小小血红色心形标记。此人年约三旬,身材瘦削,姓尹名章,乃是血尸席荒门下,所以才被信任而能够担任这“奇冤狱”的副总管之职。另两人一个名叫陈森,一个名叫梁伟,都提着锋快长刀。他们都是副总管尹章的直属手下。平日搭档惯熟。所以一出动尹章就挑这陈森梁伟两人同行。“一定不会有其他问题。”

  他们三人在一处树荫下停步,陈森便说:“耿堂主他们已早一步追蹑敌人,谅必不久就可把那老女人抓回来。”

  “对,陈森讲得对。”

  梁伟接口,同时在腰间鼓鼓的皮袋中取出一个瓶子:“副座,且喝两口解解渴:太阳还在头顶,人都快烤死啦,咱们急个什么劲儿呢?”

  瓶塞拔开,酒香四溢。

  尹章连喝几口,抹抹嘴把瓶子还给梁伟:“我却觉得不大对劲,凭张副堂主的身手功力,怎会一下子就被那老女人摆平?而且别忘了另一位副堂主赵大嫂。她很可能有问题。我们认为她是房二姑冒名顶替,所以用房老太试探。房家的‘连珠花雨’绝艺,房二姑一定也会施展,所以张浩然究竟死在谁的手中,还难说得很。”

  陈森刚接过梁伟递来的酒瓶,但听得副总管尹章的么一分析,可就喝不下去了:“那么咱们怎么办?是不是回头尽力再搜?”

  尹章摇摇头:“别说傻话了,假如连耿老大都罩不住,咱们最好别碰上那两只雌老虎。”

  “对,咱们快回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再说。”

  梁伟大表拥护。因为他知道尹章所谓最好别碰上对方,其实是担心他和陈森不堪一击。至于尹章自己,他武功高强,得过血尸席荒亲传,虽然比不上其中一些同门,却已有横行江湖的实力。

  “不,咱们先到正府那边瞧瞧,又可顺便邀一两个人帮忙。”

  尹章口中的正府,就是墓主血尸所居的古墓。尹章含意深长地笑一下,又说道:“我猜,咱们很可能会在正府,很凑巧地遇见金老八。”

  陈森、梁伟都嘻嘻谄笑!那金老八就是“奇冤狱”的正总管,权力比尹章大,当然也是血尸席荒亲传过的门人。人越多势越众,自是更为安全,此是延年长寿秘诀之一。这三人都深明此理,亦最擅长利用这个秘诀,所以谁都不愿多所耽误;梁伟迅即收起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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