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針(32)_司馬翎

三二

　　淩九重道：「咱們須趁現下毒性尚未發作，便須急急退出此處才行。」

　　雲散花雖然亦是久走江湖之人，但終是女子，膽力不強，立時出聲同意此議。

　　雲散花一直十分小心的察看四下，這時忽然急急示意眾人，不要做聲。

　　大家縮在黑暗的角落中，凝神定慮，向天井望去。

　　天井中的光線也很微弱黑暗，可是他們在更黑之處，望將出來，所在格外清楚些。但見一條人影，在那石棺周圍走動，似是查看這些石棺的情形。

　　淩九重捏一下雲散花的手，示意說他想出去看看來人究竟是誰，雲散花吃一驚，一把拉住他，不讓他出去。

　　淩九重握住她的柔荑，竟然不再放開了。

　　雲散花秀眉一皺，忖道：「他趁這危險時機，來佔便宜，真是可惡透了！」

　　本來她對這個風度翩翩的少年公子，觀感不差。可是現在這一來，好像已拆穿了他的假面具，頓時好感全消。

　　尤其是那一夜孫玉麟單騎探堡，趕來救她。單論這一份膽力豪氣，淩九重便遠比不上他了。

　　自然在目前的情勢中，她無須對他怎樣。甚至只好任得他細細摩挲她的細白柔嫩的手掌。

　　那道黑影在棺邊轉了兩轉，突然間不見影蹤。

　　幸而廳角這些人，個個都是精能武功，目力特強之士，已看見那道黑影，乃是以極快的身法，飛縱而去。

　　從這一點看來，這道影子，分明是人而非鬼物。

　　雲散花真想冷不防抽淩九重一個耳光，想雖是如此想，事實上卻沒有這樣做，只突然的縮回了手掌。

　　淩九重心醉神迷地透一口大氣，雲散花已用暗號通知大家，跟她走去。

　　眾人皆不知她葫蘆中賣什麼藥，所以顯得特別服從，一聲不響，都緊緊跟隨。穿過數座屋宇，但是古老高大的石屋，地勢或高或低，使人頓生如入迷津之感。

　　到了一處院落中，她停下腳步，教大家都縮到院角的暗影中藏匿。

　　這一回她精乖了，只和唐瑞珠挨在一起，設法離開淩九重，免得他又來囉嗦。

　　過了好一會工夫。唐瑞珠首先說道：「唉！我不行啦！胸口又漲又悶……」

　　其它的人，都在各各跌坐調息運功。

　　唐瑞珠的話，使大家都心驚膽戰起來。

　　因為他們無一不是感到毒性漸漸生出巨大的壓力，大有把人壓垮之勢。鮑尚關心愛妻，便伸手替她推揉胸口。

　　但不多時，鮑尚亦發出呻吟之聲。

　　反而是唐瑞珠急急問道：「阿尚，你怎麼啦？」

　　雲散花忍不住低低插口道：「你們兩位如若自各全力運功執毒，便能持久許多。互相關心雖是好事，可是心思一分散，便更不能拒毒了。」

　　鮑唐二人只好聽她的話，趕快運功調息。

　　又過了好一會，六人之中，躺下了一雙。

　　正是鮑尚夫婦。然後又過了一陣，少林明心武當王悟真也相繼躺下，於是只剩下淩九重和雲散花兩人，兀在支持這等殘局了。

　　眾人自然都自各自服過師門解毒之藥，此時淩九重呼吸顯然沉重起來。他趕快從懷中掏出藥物，送入口中。

　　片刻間又恢復了正常的呼吸，雲散花直到如今，還不覺得太過不舒服，只不過胸臆間有少許作悶而已。

　　她忍不問道：「淩公子的藥物似是有克制毒性之力，那是什麼？」

　　淩九重道：「是本家秘傳的解毒藥丸，名貴無比，一粒價值千金，看來似乎還有點效力。」

　　雲散花道：「既然有效，那就分幾粒給大家用用。」

　　淩九重道：「不是區區吝惜此藥，而是此藥力量有限，必須濟以本身功力。假如照這等情形下去，區區這一瓶藥丸，遲早得用完，屆時如果尚無解毒之法，那也逃不了躺下的命運了。」

　　雲散花知道不是虛言，所以只歎一口氣，道：「他們都躺下了，如何好呢？」

　　淩九重道：「雲姑娘，咱們何不趁這會尚有行動之力，趕快逃出此堡？」

　　雲散花道：「縱是逃得出去，亦是無用。何況不有許多人昏倒了，我們總不能一走了之……」

　　淩九重突然起身行來，雲散花雙眉頓時又皺起來。但見他貼著雲散花坐下來，暫時倒也沒有什麼異狀。

　　四下是一片漆黑，長空中只有寥落的星辰。

　　淩九重輕歎一聲，道：「雲姑娘，我有幾句話，只不知該不該說出來？」

　　雲散花道：「目下我們危機重重，若是與今晚之事無關的話，不說也罷。」

　　淩九重道：「咱們若是發放訊號彈，將會有人前來接應，何須過慮。」

　　他乃是十分聰明之人，一聽雲散花的答言，心中雖是慍怨，卻不表露出來，同時趕快把話題支開。

　　雲散花道：「咱們的人數雖是不少，但此堡分為前後兩截，每一邊的房舍極多，地域遼闊。照我所知，此處乃是出入要道，但我們等了這許久，還沒有見到有人經過，可見得那些人的情形都不大妙，或者有些正如我們一般，身中奇毒，失去了行動能力。」

　　淩九重道：「若是如此，咱們今晚很可能全部遇害了！」

　　雲散花道：「但願不致如此。」

　　稍停歇了一下，又道：「恐怕也只有孫玉麟大俠的那一隊人馬，得以無恙吧？」

　　她乃是有根據而云的，但淩九重聽了，不知就裡，登時大為妒恨，心想：「那孫玉麟粗人一個，毫無瀟灑風流之處，她為何獨獨看上了他？」

　　這一股妒恨，加上身處險境，能否生還，尚未可知，再加上淩九重天生是有我無人，自私已慣的性格，頓時產生一種暴躁的反應。

　　儘管如此，他的表面上仍然沒有一點異狀，當時低低道：「孫大俠果然是當代人傑，咱們要不要向他發出警訊呢？」

　　雲散花道：「我們兩人尚未倒下，或者還有自救之力，現下還是不要驚動別人的好。」

　　她深心之中，乃是希冀那個神秘的俊美少年會出現，就像那天晚上，悄然而來，悄然而去。

　　因此她不同意立刻召喚孫玉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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