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鳳針(30)_司馬翎

三〇

　　他緩緩道：「在下一見那僵屍，便知是活人假扮，可惜其時距離不對，只好順手摘了一把樹葉，擊退了那廝。」

　　雲散花透一口大氣，道：「謝天謝地，假如那是活人假扮的，我就安心得多了。」

　　她停歇了一下，又道：「本來我並不是這麼容易受騙的，可是在那僵屍出現之前，我啟視過一具石棺，棺中有一具屍體形相與那僵屍一模一樣。」

　　孫玉麟沉吟不語，雲散花曉得不妥，輕輕問道：「怎麼啦？可是另有疑問？」

　　他點點頭道：「在下突然想起，假如那僵屍乃是活人假扮，又假如他受得住我那摘葉一擊，則當時他尚可以下手傷你，何以竟然會捨下你便走？」

　　雲散花道：「難道他真是僵屍，便會如此麼？」

　　孫玉麟道：「也許是我當時堅信他是假的，是以心雄氣壯，毫不畏懼，這才是迫走那僵屍的主要原因……」

　　雲散花道：「若是如此，那許公強夫婦如何又能安然居住呢？」

　　孫玉麟道：「許氏夫婦是否長居堡中，尚難證實。而據我所知，江湖上的確有些旁門左道的玩意兒，說不定許氏夫婦懂得，則能與僵屍相安無事，亦不足為奇了。」

　　雲散花道：「在未澄清是否真有鬼怪以前，我是決計不敢再入此堡的了，只不知剛才你何以有意留下那無影杖扈大娘的性命？」

　　孫玉麟道：「剛才在黑暗之中，如若迫急了她，施展也戳魂針，咱們難免吃虧。如果是在白天，在下定必以胸前的五口飛刀，與她一拼！」

　　雲散花忖道：「他這番答話，冠冕堂皇得很。但只怕非是真心之言，待我詐他一詐，便知分曉了……」

　　當下放低聲音，道：「我卻認為留下扈大娘的性命，還可以遏阻一些有意探堡之人。」

　　孫玉麟微微一笑，道：「姑娘說得雖是不錯，但愚意卻以為這天罡堡中，不會找得到那丹鳳針。」

　　雲散花馬上又被他的話吸引注意力，問道：「孫大俠又何以見得呢？」

　　孫玉麟道：「人人都認為丹鳳針必定落在天罡堡中，故而數十年來，杳無消息。然而在下請問一聲，假如丹鳳針是在天罡堡中，昔年怎會發生如此慘事，使得這天罡堡頓時變成了一座鬼堡呢？」

　　雲散花道：「孫大俠這一問，雖然可以有不少假設之言可答，但都不外是猜測之詞，無需多費口舌。」

　　孫玉麟道：「姑娘也該出去了，在下入堡之事，暫時不願外洩，所以不能奉陪了。」

　　雲散花本想把那裸女以及可以出入牆壁的男子之事告訴他，但回心一想，這些事以後再說不遲。

　　最重要的還是先去瞧瞧艷女冠黃華出來了沒有，再作計較，當下向他道謝辭別，轉身行去。

　　到了山徑盡頭，但見一夥人靜靜佇立，一看見雲散花下來，那兩個做公證人的胡公幹和淩九重，都急急迎了上來。

　　胡公幹洪聲道：「怎的去了這麼久？敢是發生事故了？」

　　淩九重道：「兄弟數次想入堡探著，但大家都不贊成，幸而姑娘無恙歸來……」

　　雲散花轉身四望：「她還沒有回來麼？」

　　淩九重道：「那個道姑麼？沒有，她還未出來。」

　　雲散花心想：「那個裸女一定是艷女冠黃華了。」但她可不敢說出來，只把自己入堡後遇到僵屍之事，詳細說出。不過她的敘述仍有不確之處，那是因為她隱藏起孫玉麟相救的這一段。眾人聽了這個故事，無不駭然相顧，心生畏懼。

　　鬼堡之名，經此一夜，不久就更為轟動江湖。

　　但正因如此，各門派的高手，方會醞釀大規模的聯合行動。

　　到此舉成熟之時，已是三天之後。

　　＊＊＊

　　在山谷內昏睡不動的余小雙，竟然能靠那趙老人的松子酒，維持著生命。但此等情況，當然非是長久之計。

　　這一天黃昏之時，五六十個人聚在山坡下一片平坦草地上。很明顯的，這數十人中，大致上可以分作兩部分。

　　一部分是年紀都在四旬以上，直至鬚髮蒼蒼的老者為止。這一部分的人，皆是各家派或江湖道上，早已成名的老一輩高手。

　　另一部分則大多是二三十歲的青年人，亦是有男有女。儘管這批為數超過三十名的青年好手中，有不少是前一部分老輩高手的門人弟子，但他們卻大多數聚集在一起，並沒有隨侍師門尊長的身後。

　　在這群人前面，有一塊丈許方圓的岩石，此時一位老道人躍登石上。

　　但見這位老道人白髮霜眉，容貌清奇，雙目光芒閃動，精神極好。他背上負著一把松紋古劍，手中還拿著一支拂塵。

　　眾人低議之聲完全消失，一片靜寂。

　　那老道人徐徐道：「貧道李天祥，出身武當。奉諸位之命，上來說話。」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甚是清越震耳，顯然內功湛深之極。所有的人皆不作聲，等他說下去。

　　李天祥老道人拂塵輕擺，又道：「這天罡堡數十年來的種種傳說，貧道不必細表。今晚大家同意探堡，有一點希望大家注意，就是此行目的既是一致，便變成了休戚相關，同舟共濟的情勢，諸位或在私人間有過意見或不快之事。但際此非常時期，務須捐棄成見，同心協力，以便揭開此堡是否真有鬼魅之謎？兼且合力撲殺許公強夫婦。」

　　眾人都默默舉手，表示贊成。

　　李天祥一看無人異議，當下便又道：「咱們須用之物，剛剛才運到，那是每個人發給兩粒訊號彈，另外有二十特製孔明燈，靠著那水銀鏡反射出全部光線，可以探照遠處。」

　　此時便有人開始派發訊號彈，李天祥又宣佈組隊事宜，如果有些人願意自行組成隊伍者，人數不拘。

　　餘下之人，便由他編列成許多隊。

　　雲散花這一隊是現成的，計有淩九重、鮑尚和唐瑞珠這一對夫婦，少林的明心和尚，武當的王悟真道人。

　　站在一邊廂的孫玉麟目光轉過來，恰好碰到雲散花的眼睛，雙方互相頷首為禮，雲散花招招手，孫玉麟大步走地來，問道：「姑娘有何指教？」

　　雲散花道：「我有意請你同行，但又料你必已無暇分身了，對不對？」

　　孫玉麟道：「是的，在下本來有幾位好友，再加上各門派的幾位同志們，人數甚多……」

　　淩九重眼中閃過妒忌的光芒，冷冷道：「當然啦！孫兄是當代武林中年輕一輩的領袖人物，自然有許多人追隨效忠，似乎還有不少美貌的女孩子，亦是如此呢！」

　　孫玉麟微微一笑，道：「淩公子言重了，兄弟是一介武夫，浪跡江湖，豈敢與公子相提並論。」

　　他的目光回到雲散花面上，又道：「假如姑娘這一隊碰上了怪異之事，須得增強聲勢，請連發兩彈，在下便知道了。」

　　他接著與鮑尚夫婦及明心和尚等人一一見過，這才大步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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