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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四


  杜希言道:“当他杀了李玉尘之际,心中清醒过来。可是其时又晓得魏平阳还在监视他,实在无法揭穿这个秘密。幸而他诡计多端,居然利用李玉尘与咱们的关系,把经过情形,都写在李玉尘的衣服上,同时留下他自用的匕首。接着迅即把李玉尘的尸首,丢到客栈的房间内。他不管房中之人是你或余小双,总可以将消息传出,而又不致张扬到江湖上。”

  云散花摇头道:“真可怜啊!”

  杜希言问道:“谁可怜呢?”

  云散花道:“咱然是李玉尘啦!她自以为可以征服天下男人。殊不知结果死在她的魅力上。如若她不能使凌九重爱她,她就不会死了,对不对?”

  杜希言道:“是的,不过她作恶一生,罪孽深重,这等下场,亦不为过,你可知道,我在此地公开露面之故,为的是想你闻风而来。同时凌九重也许会来,免得我到处跑,也未必找得到他。”

  云散花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杜希言道:“他虽是受魏平阳加害之人,变了性情,但若然留在世上,终是太可怕之事。因为他武功高,年轻英俊。若在江湖走动,不知将有多少女子会丧生在他手底。你说是也不是?”

  云散花道:“这话甚是,换言之,你打算取他性命。”

  杜希言道:“你也得下这个决心。”

  云散花笑一笑,道:“我么?可说不定。”

  杜希言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啊!”

  云散花道:“假如他想杀我,那就证明他心中爱我,因此,我岂能狠心杀他?如若他不向我下毒手,我又凭什么杀他呢?”

  杜希言微叹一声,忖道:“散花的性情捉摸不定,如天上云彩,变化无端。唉!那丹凤针实在不该给她……”

  然而他后悔也没有用,因为“丹凤针”具有不可思议的妙用,这一给了云散花,正如聚九州之铁,铸成了不可改变的事实。他即使想翻脸明抢,也抢不回来,这实在是使人心烦意乱的难题。

  他忽然不知如何想到“娶妻”的问题上,忖道:“以我所认识较深的三个女子,李玉尘淫荡成性,面首三千,谁娶了她,心中都永不得安宁。因为说不定今日新结识一个朋友,但此人却是李玉尘过去的情夫。这等心理负担,虽有霸王之勇,也担不起。其次是云散花,她虽然没有大的过失,可是她这种捉摸不定的性格,无疑能使任何丈夫感到头痛。以我这种人,又不能勉强她,欲不痛苦,全无可能。”

  他眼前泛起了一张纯洁、温柔而又美丽的脸庞。

  杜希言墓地恍然大悟,忖道:“是了,只有余小双,才是真正的好妻子,她不但具有世上男子都羡慕的温柔体贴,而且还有绝世无双的容貌。”

  像这样品貌双全的女孩子,世间究竟没有几个,非有大福气之人,无法享有。而且倘若是愚蠢无知的丈夫,反而会把这朵鲜花糟蹋。因为人的性情见解行事会随着年纪和人生经验而变化。如若不能适当地维护栽培,本是温柔贤妻,也会变成可怕的床头人。

  杜希言迅即收回缥渺的思潮,道:“你有你一套应付的方法,所以我无法勉强你。但我却极希望你不要玩火,别去惹这个人。”

  他说的非常诚恳,使云散花不好意思多说,当下道:“好,我不惹他就是了,同时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杜希言道:“好消息?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才是对我有好处呢!”

  云散花道:“下管你承认与否,但至少在我看来,对你是有益的,那就是关于白骨教主的门人年训。”

  杜希言道:“你刚才不认识此人,如今又变为认识了。”

  云散花不在乎地笑了一下,道:“刚才我是不知道的,其实这几天我都和他在一起,甚至弄饭给他吃。”

  杜希言心中一阵不舒服,道:“他的福气真不错,连我也未曾吃过你做的饭。”

  云散花道:“你别这样说,我之所以不走开,为的是侦察他的伤势。”

  杜希言道:“这话怎说?”

  云散花道:“当日我见他遁逃,便悄悄尾随,谁知他身已负伤,耳目灵效大失,是以当我迫近他之时,他虽在行功治疗,也没有发觉我。”

  杜希言道:“你明知他是白骨妖人,何不取他性命?”

  云散花哟一声,道:“我又不是什么大侠,何必动辄杀人?再说这家伙能言善道,看样子不像无可救药之人,所以我没杀他。不过,他也吃了不少苦头就是了。”

  杜希言心中叹口气,忖道:“年训那厮可怕之处,正在‘人面狼心’这一点,叫人全不提防。”

  他沉重地道:“散花,如果你不忍杀他,就离开他,不然的话,将来受害的人是你自己。”

  云散花道:“这问题慢慢再研究,且说他的伤势,一直没有丝毫进步,以我暗下观察,他这一辈子休想复元。”

  杜希言凭他对医药的学识寻思一阵,道:“似乎不可能吧?”

  云散花道:“所以我花了许多功夫观察呀!照理说他不该如此的。因此他暴躁无比,两次三番打算自杀。”

  杜希言道:“但愿他自杀成功就好了。”

  云散花道:“我看他早晚会成功的。”

  杜希言道:“他现下在什么地方?”

  云散花道:“你要去瞧瞧他么?”

  杜希言含有深意地道:“不一定,我只是预作准备,万一你须人救援,我或可及时赶到。”

  云散花考虑一下,道:“他在距城北十余里的一座庙宇内。”

  杜希言道:“想不到他与僧道中人也有来往。”

  云散花道:“不,那是他盖建的庙宇,前半截是真真正正的僧人主持,但后半截却是他私人使用。”

  杜希言道:“难道他预知自己会有失败的一日,所以早就弄妥一个地方,以便使用么?”

  云散花道:“那就不知道了,但他是个很有心计之人,却是无可置疑。”

  杜希言隐隐感觉到年训在他与云散花之间,所造成的距离,可见得他在云散花心中,颇有地位。

  假如云散花当真爱上了他,与他结婚或同等的关系,那时定然天下大乱,因为她掌握着丹凤针,而年训则身兼两家之长。

  这个忧虑在他心头掠过,当下问道:“散花,假如他一直不自杀,难道你一辈子跟着观察他不成?”

  云散花道:“不,我不久就会回到你身边。”

  地耸耸肩,又道:“但你不要害怕,假如你不喜欢,我马上就走开,决不会黏住你不放的。”

  杜希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她娇嫩的面颊上,轻轻捏了一下,道:“这是算什么?”

  云散花偎靠在他胸前,道:“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

  照她自下的表现,不但柔情万般,兼且温驯无比。可是她的善变,却宛如天上彩云,实在无法捉摸。

  外面传来更鼓之声,已经是三更时分。

  云散花道:“我得走啦。”

  但她的身躯,并没有离开杜希言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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