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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云散花道:“这是因为我爱用此香,上一次便险险遭败亡之厄,原来江湖上有些高手,嗅觉灵敏无比,我施展的隐遁之术虽然奇奥,但这阵香气,却指示给敌人知道,连我是女性也瞒不过对方。当时我曾迷惑了一阵子,其后想通此理,便不用了。”

  杜希言点点头,他一点也不感到不耐烦,因为既挨贴着美如仙女的云散花,又听她娓娓说些引人入胜的话题,是以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他轻轻舒一口气,悄悄道:“那厮一定走了。”

  云散花点点头,但旋即摇头,并且匆急地拿出一件小小的物事,掀开黑衣,丢到外面丈许远的一处石缝中。

  她的动作迅快得很,那件黑衣马上就恢复了原状。巨鼎边人影一闪,那个黑衣白发的人,忽然出现,动作诡奇阴异,出没无声,宛如鬼魅一般。

  他的目光向杜、云两人这边望来,不住地在两三丈之内扫瞥。

  但他居然毫无所见,因此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杜希言突然泛起如释重负之感,又似是从一个无形的枷锁中挣脱出来。

  敢情这白发黑衣人一直没有丝毫表情,使得杜希言感到好像作与一个鬼魅对抗一般,生出了无力抗拒之感。

  目下这人居然有了情绪动荡的迹象,马上就回复为人类中的一份子,而不是人力无法抗拒的鬼物。

  他的心灵挣脱了这重无形禁制,登时明朗活泼,恢复了敏锐正常的观察力。

  那白发黑衣人冷冷一笑,突然道:“本教主已查听到语声,汝等如不出手应敌,死后别怪我没有给你们一拼之机。”

  说话之间,一群山鸟,鼓翅飞过,其中有两只飞得很低,在那白发黑衣人头上两丈左右掠过。

  他头也不抬,只一扬手,宽大的黑袖飘拂了一下。

  头上两点影子掉下来,啪啪两声,都落在他脚边,原来便是两只飞鸟。这刻僵卧石上,已经毙命。

  转眼之间,那两只山鸟意已化为两滩水渍,连羽毛带嘴爪,通通化溶不见。

  这才是惊人之笔,只瞧得云散花芳心大震,面色剧变,但觉此人施毒功夫之高明,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幸而此时丈许外的石缝发出“嘶”的一声,飞出数丈,没入山草树木之内。

  那白发黑衣人动作甚快,响声才起,他已向那边一挥袖,但由于声影仍然出去数丈之远。

  因此,他皱皱眉头,举步走去查看。

  这时杜、云二人都看不见对方了,只好各自猜想。过了老大一会工夫,那白发黑衣人又诡秘的出现在鼎边。

  只见他跺跺脚,似是十分烦恼,举手在鼎口摇动几下,这才转身离开。

  隔了一阵,云散花传声道:“这回他大概真的走了。”

  杜希言悄声道:“我也这么想。”

  云散花把黑衣放下,伸缩一下双臂,道:“我的手酸死啦!他如果还不走,我真是在受活罪呢?”

  他们突然间面红心跳,因为这刻已感到互相挤得紧紧的情形,顿时惹起了男女之间的遐想。

  附近鸟啼婉转,可知空山已无人走动,鸟儿放能如此自在。

  四下无人之感,不想即知。正因“无人”,益发容易使这一对青年男女,沦入放肆纵情之境。

  云散花但见杜希言的面庞渐渐迫近,劳心中又喜又慌,美眸不知不觉闭上了。但见鼻息热气,已喷到面上。

  然后,他那湿润的嘴唇,已碰触她的玉颊,接着就移到香唇上。顿时,两人如痴如醉,都迷失在这热吻当中。

  也不知隔了多久,两个人都同时惊醒,只觉四下气氛似乎不妥,但一时却想不出是何缘故。

  四片嘴唇分开,两对眼睛互相注视,都透出疑惑的神情,彼此无言地相询何以忽有不妥之感?

  云散花首先想出道理,面上立现惊容,伸手拿起那件黑衣,一抖一举,便把两人身形完全遮盖住。

  她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虽然喷气如兰,但杜希言已不暇领略了,侧耳一听,也在她耳边道:“是的,鸟声都消歇了,不知是何缘故?”

  云散花道:“当然是通通飞走了。”

  杜希言道:“为什么呢?”

  云散花道:“鸟兽畏人,这就是答案了。”

  杜希言哦了一声,道:“若是此故,则潜迹而来的人一定很多,恐怕会超过一百个。”

  云散花微微颔首,一丝秀发,拂搔在杜希言面上,使他感到痒痒的,他只好吹一口气把这缕秀发吹开。

  他们沉默地查听了一阵,忽见一道人影,纵到石上巨鼎旁边,却又是那个白发黑衣人。

  这个使天下武林人无不畏惮的百毒教主成金钟,不但施毒手段,超越古今,而他的武功,亦高明不过,这一点可以从他鬼魅一般的身法上看出来。

  他虽是满头白发,但看上去仍只是中年之人。这刻以阴沉森寒的目光,向四下扫瞥,面上泛现又恨又怒的神情。

  云、杜二人此时都不敢言语,成金钟看了一阵,手中粗大的绿藤杖在石上一顿,发出铮然之声,冷冷道:“你们猜错了,并非有多人潜来,惊走山鸟。而是老夫在此,鸟兽都存不住身,有些倒毙,有些飞走而已。”

  他这话分明是答复云、杜二人刚才的悄语,他的听力,居然能把贴耳悄语都听去了,当真骇人听闻,难以置信。

  成金钟略略停歇一下,又道:“你们既能遁形隐迹,使老夫查不出来。又能抗御老夫的奇毒,实是老夫平生仅见的高人。既有如此本事,何以始终不敢现身相见?如说你们畏惧老夫,自应望风逃遁,早就避开了。何以破去老夫这座毒龙鼎之后,仍然潜匿于此?这一点委实使老夫想不通。”

  杜希言真想出声回答,因为对方虽然自说自话,但质问得实在很有道理。

  大凡是正常之人,一旦被人以理相质,必定会生出反应的。杜希言正是如此,并不是他不怕这个百毒教主。

  云散花向他摇摇头,制止他回答的冲动。她走过江湖,经验丰富,晓得此刻如若开口,定必遭遇到非常可怕的攻击。

  当下成金钟等了一下,得不到答复,当下又道:“破得老夫毒龙鼎大法的人,自应是毒门高手,老夫颇想会面一谈,倒不一定有什么恶意,只不知阁下信也不信?”

  云散花举手掩住杜希言的嘴巴,免得他一下子不能自制,发出声音。

  成金钟这次又等了一阵,才道:“好,阁下既然不则声,看老夫不起,老夫拚着损耗几年道行功力,说不得只好施展毒焰搜魂大法了,只是此法一旦施展,便成骑虎之势,纵是不想伤了你们,亦是有所未能,因此,我最后再问一句,你们肯不肯露面相见?”

  当成金钟说到“毒焰搜魂大法”之时,云散花感到杜希言身子一震,当即得知这一定是一项厉害无比的施毒手法,要不然杜希言决计不会震骇,而且成金钟亦无须说出损耗数年道行功力之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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