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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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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千里已走到石洞前,聽見他的囑咐,便應了一聲。石洞中傳出回聲,把他嚇了一跳。 他彎腰鑽入石洞中,但覺洞中一股臭味,只鑽進大半丈,豁然變得寬大,卻是個丈許方圓的石室。匆匆四下一瞥,只見近洞口處血跡斑斑,腥氣瀰漫,一隻死鹿,還剩下半身,肚中的腸臟流了一地。 卻見還有一個洞穴,當下再走過去,傴身鑽進去,只半丈餘深,便到了盡頭。 他藉著微弱的光線細瞧,這裏面極為狹窄,大約只有六七尺高,四尺來闊。但四壁甚是光滑,地上也甚平坦,而且靠著裏面的地上,枯葉鋪得厚厚的。卻因為地方太窄,決容不下一個人臥倒。 「難道他不必睡覺麼?」他驚訝地忖想:「這些枯葉鋪在這兒幹嗎?」 眼光落在角落裏,那兒果然有塊磨盤般大的石頭,覆蓋在另一塊更大一點的石頭上。 他跪下去伸手去搬那塊石頭。這塊石頭雖然不小,但只有寸許厚,故此並不沉重。可是韋千里早就手足俱軟,竟然十分吃力才將石頭移到一旁。 只見其下的石頭,有個尺許大的凹槽,槽中放著一本書。這後洞中光線十分暗淡,可是那本書卻燦爛閃爍出銀光,非常奪目。他愣一下,這才伸手去拿。 把這本秘笈拿到眼前,猛可發現閃爍的銀光,原來是書面上的四個字,那是「紫府奇書」四個字。書面和書底都相當硬淨,不知是何物所製。 他真個不敢翻動,小心地捧著那本銀光閃閃的奇書,一逕鑽出洞外。乍一抬頭,洞外丈餘處那塊大石之前,也不見那奪魄郎君上官池的蹤跡。 他驚訝地咦一聲,洞口左邊有人冷冷道:「我在這裏呢!」 循著聲音,側面一瞧,只見那醜惡可怖的獨眼怪人,盤膝背貼著石壁而坐。 原來這一會兒功夫,那奪魄郎君上官池到底根基深厚,已經稍為恢復過來,便以雙手代足,挪到石洞旁邊,凝神側耳,細聽洞中聲音,這一下居心何在,顯而易見。 韋千里走過去,雙手捧書遞給他。 他微微搖頭道:「你把第一頁揭開。」 韋千里如命揭開第一頁,這時才發覺這堅硬的書面,乃是一種精緻光滑而堅硬的皮革所製,也不知是甚麼動物的皮,顏色極是潔白。 書面內頁以硃筆題著幾行字,寫得龍飛鳳舞,力透紙背,結構風流,命意瀟灑。他在心中唸道:「險夷生死,匯容滯留,斯人憒昧,秘鎖奇囚!」其下並無題署,也沒有年月。韋千里心中迷茫,不知這四句的意思。 書面雖然堅硬,但書中紙頁,卻是極為軟薄。質地似絹而非絹,薄如蟬翼而不透明。 第一頁已經撕掉,靠邊底處分明可見撕得不整齊的碎邊。這樣,最上面的一頁,便是原來的第二頁。但見整頁僅是一幅圖畫。 背景是一片光秃秃的樹林,天色甚是黯淡。樹林前有枝幡桿,其中一支三角形的令旗。只因這幅圖畫,乃是工筆細描,故此那令旗描繪得十分生動。但見黑底白邊,中間一個骷髏頭,下面交叉著兩根骷骨。這支令旗豎在桿頂上,因體積不配,顯見不大合適。整幅畫勾出慘淡可怖的意象,使得韋千里暗中直打寒噤。 再看下面寫著「得令者昌」四個蠅頭小字。耳邊但聽奪魄郎君上官池陰沉地道:「翻第二頁!」他抬眼一瞥,只見奪魄郎君上官池那可怖的醜臉上,面色沉寒凝重。 他連忙低頭去翻第二頁,卻也是幅圖畫。 整幅畫面仍然保持那種陰森可怖的氣氛,背景依舊是在那片光秃秃的樹林之前。但旗杆上卻不見了那支白骨令。滿地的白骨縱橫,天色陰沉得快要壓在地上似的。 他大大喘一口氣,彷彿也被這陰森沉重和恐怖的氣氛壓得透不過氣來。心中忽然想起那柄令旗,還插在榆樹谷中的大榆樹身上。 耳邊一個冰冷的聲音升起來:「我們白骨門的至寶白骨令,乃是掌門人的信物。若是此令被人毀掉,本門便齊遭禍劫。掌門人必須率領本門一應弟子,任由那能毀令之人處置,雖粉身碎骨,決無貳言。記得我入門時,也曾發過重誓,遵守這條規條……」 韋千里不知他所說的「白骨令」是甚麼東西,只好唯唯以應。 這幅圖下面題著「天誅地滅」四個字。在這幅慘厲陰森的圖畫之下,加上這四個字,就像是那神秘的咒語般,份外增加恐怖的味道。 「翻第三頁……」語聲未歇,韋千里已急急揭過。只見這幅圖畫,仍然是以那光秃得可怕的樹林為背景,天色依舊是那麼陰沉。樹林之前,一個道裝老人,閒散地站著,腳下不丁不八,上面是左掌當胸,右掌半伸,臂彎微曲。另外還有些虛線,腳下的可不清楚,但上面手掌的虛線,卻十分清楚地表現右掌收回,左掌遞出。 這幅圖上沒有題字,他看到那道裝老人,神態栩栩如生,凹目挺鼻,眉濃嘴尖,竟是含有一種令人說不出的邪惡兇殘的味道。他趕忙把眼光移開。 「翻第四頁!」奪魄郎君上官池道:「懦夫!看圖畫也駭怕麼?」末後兩句話,大有斥責和不滿之意。 韋千里那敢則聲,連忙依命翻過一頁。畫面上再沒有背景,只有那道裝老人,獨個兒在圖畫中,作出邁步欲走的姿勢,這番虛線極多,使人眼花繚亂。 「這是本門行功心法,乃是通往上乘陰功的必由之徑,功效極著,聽我師父講解,這「行功五式」,最能補助內功火候精修。不但對本門的白骨陰功助力至宏,便是其他家派的內功,若通曉了我白骨門的行功五式,立見靈效,有事半功倍之妙。當年我身負內傷,轉動不便,可是勉強掙扎著勤練這行功五式,不數日工夫,便可起身行走。呶,你瞧,這個是第一式,屬中央土,第二式踏坎位,屬癸水,第三式走兌位,屬乙木。第四式赴離位,屬丙火,第五式轉艮位,屬庚金。然後歸元復本,重反戊土。這行功五式我因治傷之故,是以最有心得,可惜你沒有見過本門弟子練功時光景,否則,你便知道他們依照這秘笈上的部位尺寸而練,靈效只有一半,應該是手足並出時,各減五寸才對。」 韋千里仔細瞧著那圖形,耳聽那怪人傲然地在述說,忽然明白了,這正是榆樹莊中晨夕必見的架式。那是另外一對年輕的兄弟,複姓歐陽,大的單名焜,小的單名煜,乃是二莊主鐵掌屠夫薄一足的徒弟。他們晨夕勤練,故此他看都看得熟了。 「翻第五頁。」他那陰沉的聲音,把韋千里驚醒,連忙依命翻動。只見畫上那道裝老人,改為坐馬半蹲之式,手足之間,虛線甚多。 「這便是白骨陰功的第一式!」奪魄郎君上官池道:「其中暗含一套厲害掌法。快,翻第六頁。」 韋千里連忙又翻了一頁,只見那道裝老人已變為半蹲半坐之式,虛線仍然是那麼多,複雜得使他看不出所以然來。 事實上這白骨陰功,乃是內家功夫,講究要調元運氣、水火相濟,再配合身形架式,內外兼修,這樣才能得到臻至高至妙的境界。光是打坐練功,縱然火候精純,也不過如金剛泥像,無能出手。光是練表面的架式,則等於空心老倌,一戳即穿。是以即使韋千里能夠記下來,最多也不過依樣畫葫蘆,毫無用處。 他再揭第七頁,這是坐功圖。那道裝老人渾身赤裸,盤膝而坐,渾身經脈間,一道紅線縱橫貫走。 第八頁也是坐功圖像,那道裝老人赤裸著身軀,卻是背面而坐,也是一道紅線,貫行全身。 第九頁卻是個站著的圖樣,那道裝老人依然赤裸,雙手平伸,掌心向上,渾身一道紅線,交錯貫行。圖下注著「生死鎖」三個大的字,再下面還有一行小字,他還未曾看清楚,奪魄郎君上官地已厲聲道:「這些字是甚麼意思?快說,快說!」 他不要抬目去瞧,便已感覺出這個積恨多年,誓圖雪恥的白骨門高手,此時已失去矜持,極為焦急地希望在那一行字中能夠尋出解救走火入魔的神奇方法。 他忽作奇想,忖道:「任是一世英雄,處身在這渺茫的希望之前,也將會不克自持啊!古昔氣吞萬里的西楚霸王項羽,在烏江之濱,遙望江東,雲氣黯然,那時候他作甚麼希望呢?他為甚麼這樣便放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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