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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卅七 五毒病姑

  其心從死裏逃生,他用計逃出天魁之手,心中卻並無半點得意之情,他自行走江湖以來,所會高人不少,可是像天魁這種令他招招受制的高手,卻是絕無僅見。

  他武功雖是傳自父親,但從未見父親施展過,他邊走邊想,心中尋思這天魁只怕是生平所見第一高手了,自己一些精妙怪招,威力奇大,然而對天魁,卻如石沉大海,不見功效,這主要原因,只怕功力相差太遠了。

  他這人沉著多慮,雖在新敗之下,並無半點羞怒,且能冷靜分析一下敵我形勢,真是天生奇才,如果換了齊天心,八成是和天魁拼命,就算僥倖逃去,此刻也只是在計畫如何雪恥出氣了。

  其心走了很遠,他知天魁縱有通天之能,也不能憑空越過那絕壁深淵,是以暫時放心,他心中想道:「怪鳥客原來就是上次張家口冒充姓齊的闊公子跟班的人,真是出人意料,他和天魁也有關係,他約我決鬥,原來安排下這種陰謀,想制我於死命,天座三星在江湖上是何等地位,竟會親自出手對付我一個無名小卒,這倒是奇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其實他哪知道,從他掌震莊人儀、鐵凌官,在張家口和郭庭君、羅之林交手,露出了昔年震駭湖海的絕傳功夫「震天三式」,早被怪鳥客許為僅見的對頭,這才誘他到了青龍山,想除去他以絕後患。

  其心走著走著,沿著山上小徑向東走去,他亂闖亂走,運氣倒還不差,竟走了一條捷徑下山,他心想蘭州城不能再作逗留,便乘夜東行,直往開封而去。

  他這次從中原到了蘭州,原本是想弄清楚怪鳥客的來路,而且他知父親董無公西行崑崙,還存了想和父親碰面的念頭,不然以他如此持重的人,豈會為爭名鬥氣遠遠跑到西北,想不到幾乎喪了性命,這倒是未能預料。

  其心心想那天魁如果一路趕來,自己真還難以避過,打是絕對打不過的,這東行之路又只有這一條大道,不如先在途中找個地方隱伏幾天,等那天魁和怪鳥客都走過去,自己再動身。

  他出江湖以來,雖是小心翼翼,倒還從未退縮過,此時對手實在太強,其心心知硬拼徒然自尋死路,太不划算,不如先避一下。

  次日他經過一個靠山的小村,便裝作西行患病行旅投宿下來,他估量天魁及怪鳥客一定還在蘭州城內搜尋自己,是以潛伏村中,小心翼翼不露痕跡。

  他內功精湛,裝起病甚是真切,北方人寬和忠厚,他投宿那家主人殷殷照顧,其心心內大是感激。

  這日下午薄暮冥冥,村中家家人家炊煙升起,一片寧靜氣氛,忽然山中傳來陣陣淒厲虎嘯豹吼之聲,其心聽著豹嚎,驀然想起數年之前,自己目睹南海豹人伏誅的一幕,他靈光一閃,心中忖道:「對了,這世上似乎只有那青衣怪客能和天魁一拼,甚至可以說是勝過天魁也不一定,我這幾回心中惶惶,怎麼竟忘了青衫怪客,只道天魁是天下無敵的了。」

  他轉念心生一計忖道:「那姓齊的闊小子和青袍怪客關係一定不淺,如說有人能出手抵住天魁,除了青袍怪客而外,只怕再無第二人,只須想法讓那姓齊的小子和怪鳥客幹上,那青袍怪客豈會袖手旁觀?」

  其心並不知青衣怪客和齊天心的關係,他只憑推斷,倒被他料得全中,他心中反覆忖道:「要想個法子讓齊天心出手,以他那種大少爺脾氣,這事倒並不困難,只是那青袍怪客和他倒底是何關係?若不肯為他樹此強敵?這天魁行事陰鷙,功力深不可測,看他模樣非殺我不可,我有此大敵,處處惶然不安了,非設法消此心腹大患不可。」

  這是虎嘯豹嚎這聲漸漸隱約遠去,想是這些猛獸已返深山,其心聚精會神,只顧安排一個妙計,好使天魁受挫,不覺天色已黑,其心忽然想起,上次在張家口,齊天心也是要尋怪鳥客霉氣,這真是大好機會了。

  他心中盤算一定,不由大感輕鬆,那主人的孩子捧了兩碗稀飯送來,其心這幾日來心中都甚惶恐,食不甘味,這時心事一去,竟覺那小米粥又香又甜,他一口氣便喝完兩碗。

  這山村村民早起早睡,天一黑便都擁被而眠,節省油燈消耗,其心乘著人們已睡,悄悄走出屋外,漫步向山前走去,這山脈是祁連山分支,高聳入雲,堅巖挺峰,氣勢也頗雄壯,其心仰望山巔,黑茫茫的只見漫天星辰,也不知倒底是山高遠是天高。

  他輕吁一口氣,心忖道:「那齊天心人雖驕傲凌人,但我總覺他極是親切,以他好事的性格,我找他幫忙,大概不會被拒絕,只要他肯和我聯手,就是青袍怪客不出手,那天魁要想故意逞兇,只怕沒有這等容易了。」

  他轉念又想道:「我定一個計要怪鳥客和齊天心碰頭,如果天魁出手,我出手再幫助齊天心,這豈不是更好?」

  他處處細密,料事如神,就如一個飽經江湖歷練的老前輩一樣,地煞董無公,一生豪放無滯,視世間毀譽猶江山清風,天際浮雲,真想不到會生這麼一個足智多謀,城府深沉的好兒子來。

  他漫步愈走愈遠,山徑極是雜亂,山風疾起,呼嘯之聲甚是懾人,其心住步佇立,在這夜半荒山,其心並未感到半點恐懼,只是在內心深處,有一種落寞的感覺,近來他已經好幾次有這種不解的心情。

  其心默默又吸了口氣,空氣冷凜清新,他腦子一清,又回復現實來,忽然前面火光一閃而滅,黑暗中一團團慘綠微光閃爍,陰森嚇人。

  其心心中一震,暗忖這荒山之中,難道還有什麼鬼怪不成,他全身佈滿真氣,站著注視前方,忽聞一陣低沉呼吼之聲,接著咔喳咔喳之聲亂響,其心略一沉吟,恍然大悟,敢請前面遠處是一大群野獸,正在搶食,他心中暗笑自己凝神凝鬼,正想轉身回村,突然一個低低的聲音道:「五毒病姑明日便可來此,咱們也可交差了。」

  另一個人道:「我們守住這株仙草,等病姑一到,她老人家採去煉藥,咱們便可回中原了。」

  其心只覺後來講話那人口音極是熟悉,他苦思這人口音。那起先發話的人又道:「李大哥,你千里奔波,不辭辛勞,奉秦大哥之命,將凌月國主說動了也便夠了,他不過想利用凌月國主來報莊人儀之仇,你卻又去請五毒病姑,這人脾氣乖張,動不動便要害人,你不怕惹火燒身嗎?」

  心中驀然想起來,他們所講姓秦的只怕就是莊人儀莊上蒙面人,此人一身都是秘密,今日鬼差神使,總算又被自己碰上他的使者,萬萬不能放過了。

  那姓李的嘆口道:「賢弟有所不知,中原武林以天座三星與地煞最負盛名,而我那仇人就是地煞董無公、天劍董無奇兩人。」

  另一人道:「所以李大哥你搬弄是非,想引起中原武林和西域對拼,以報私仇了。」

  那姓李的默然不語,半晌才道:「此事說來話長,賢弟生性直率,又未染上江湖氣息,此事不知也罷。」

  另一人道:「李大哥,咱們事後到哪去?」

  姓李的道:「我得回洛陽找杜良笠和莊主小姐。」

  另一人道:「小弟想投奔馬大俠去,聽說馬大俠行俠仗義,小弟跟隨他做些好事,也不枉父母生我一場。」

  其心只覺此人言語直爽,而且句句都是誠摯肺腑之言,這樣赤誠漢子,怎麼會跟姓秦的一黨。

  那姓李的道:「賢弟千萬不可如此,馬回回偽善一生,騙得虛名,說穿了賢弟也許會失望得緊。」

  另一人問道:「大哥,你說什麼?」

  姓李的道:「馬回回是個殺師逆徒此事千真萬確,是秦大哥親口告訴於我,而且還有確切證據,不久他便要被人揭穿,身敗名裂。」

  其心心中大驚,他下意識一摸懷中,他從冰雪老人手中搶來之血書,竟然已不翼而飛,他這幾口急於趕路躲避,一直沒有注意到。

  其心心道:「如果這血書落在姓秦的手中,以他陰鷙狡詐,不知要引起多大風浪,這事幾十年來江湖上只怕無人得知,不然馬回回怎能樹此名望?這姓李的又怎會知道?一定是血書失落到他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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