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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廿三 悠悠眾口

  杜良笠見莊玲癡癡望著姓齊的少年,便知道小姐對那姓齊的頗有好感,臉上不由露出神秘笑意,莊玲見齊天心漸漸走遠,心中彷彿失落了什麼,她回頭一瞧,杜公公笑意未泯,心下不由得十分羞愧,她乃是嬌縱已慣之人,當下喚道:「杜公公,你笑什麼?」

  杜良笠支吾道:「這姓胡的幾代橫霸口北已百十年,想不到被這少年像喪家之犬一般夾尾而逃,真是天網恢恢,惡有惡報。」

  莊玲道:「這皮貨堆集如山,價值何止千萬,一刻之間,均變成無主之物,杜公公你說一個人要這許多錢幹嗎?」

  杜良笠嘆口氣道:「財富權勢迷人心竅,世上又有幾人能瞧得透,小姐你年紀太輕,不說也罷。」

  莊玲一嘟嘴道:「又是說年紀太輕,杜公公,我要長得多大了,才能不算是小孩子?」

  杜良笠含笑不語,半晌才道:「小姐你來此不是要選購一件皮裘嗎?目下這無主之貨,任你隨手取拿便是。」

  這時院中人聲喧雜,那些夥計見東家被人趕走,平日他受東家刻薄,此刻反有喜悅之感,只求趕快將所經營之貨脫手,撈上一大筆也好另尋生計,是以不管皮貨品質,紛紛以二十兩銀子一件出售,那遠道而來的皮貨商人,眼前如此便宜可圖,都拼命搶購,是以秩序大亂。

  莊玲皺皺眉道:「這些都是凡品,要是有那銀灰狐裘,倒可以弄上一件。」

  杜良笠一眼看中一件墨色狐背拼成之外裘,他一摸囊中取出一錠大銀,足足有五十兩重,隨手丟在櫃桌之上,取下那皮裘,扶著莊玲從人叢中擠出。

  杜良笠心道:「小姐人白如玉,穿上這墨色衣襟,更顯得明艷。」

  口中卻不停地道:「穿件皮裘禦寒也是好的,這皮裘如按常價,只怕在五百兩左右哩!」

  他目光極是犀利,這皮裘標值正是五百六十兩白銀。莊玲嚷道:「杜公公,你真囉嗦,你這樣拾破爛一樣揀了便宜貨,哪個要穿才怪哩!」

  杜良笠含笑道:「小姐,咱們漂泊在外,一切都得將就些。」

  莊玲氣道:「這也將就,那也將就,上次在北京城外,那幾個無賴官家少年欺侮到我頭上來,你不但不出手教訓他們,反而向那些壞蛋賠禮,這種便宜貨,我……這我可受不下了。」

  杜良笠不知她又為何突然發脾氣,只好柔聲道:「好,好,小姐不穿就不穿,等以後有機會碰上那姓齊的少年,問問他身上那銀裘是哪裡買來,老奴拼著老命也替小姐弄上一件來。」

  莊玲也不知為什麼會突然發火,她惱怒那姓齊的少年粗心大意,又覺得自己衣上寒酸不能和別人相比,不由亂使性子,將一肚子火發洩在杜公公身上。

  她瞟了杜公公一眼,只見他白髮蕭蕭,面上皺紋深刻,僕僕風塵,心中忽感不忍,對於適才使氣也覺甚是漸愧,但她是做慣了大小姐,要想說一句表示歉意的話,竟是難比登天,只有嗔笑道:「這兒沒有什麼熱鬧可瞧的了,咱們這就去罷。」

  杜良笠心中一鬆,望著莊玲又喜又嗔的模樣,心中一震,多年前那熟悉的影子又浮在眼前,依稀間有幾分和莊玲一樣。

  兩人漫步走出胡家老店,杜良笠忽道:「那姓齊的少年不知究竟是何路數,瞧他手面闊綽,就是王孫公子也是望塵莫及,偏他武功又深不可測,真令人猜不透了。」

  莊玲漫聲道:「杜公公,那姓胡的惡霸看樣子極是精悍,他會這麼一走了之嗎?」

  杜良笠沉思半晌道:「這事只怕不會如此簡單,好在那姓齊的武功高強,別人也奈何他不得。」

  莊玲不語,暗中放心不少。兩人走回客店,吃過了飯,休息一會,杜良笠道:「咱們既要定居張家口,先得找幢房子才成,目下閒著無事,小姐好生休息,待老奴去瞧瞧。」

  莊玲道:「我不累,我也要去。」

  杜良笠無奈,只得依她,才一走出門,只見街道上兩人疾奔而來,杜良笠眼快,他拖著莊玲閃向暗處,自言自語低聲道:「那兩個主兒又來了,真是怪事,明明往中原跑,怎的又折轉了回來,難不成……」

  他心中一凜,耳畔莊玲低聲道:「又是董其心那小賊和姓藍的叫化頭嗎?」

  杜良笠點點頭,莊珍道:「我要去問一問這小賊,咱們見他可憐,好生生地收留他,他卻為什麼要害爹爹。」

  杜良笠壓低嗓子道:「小姐千萬莫魯莽,報仇之事不急於此時。」

  這時董其心、藍文侯已走進客店。藍文侯道:「小兄弟,那人機智已極,咱們一路上跟蹤而來,竟吃他走脫,今晚就是搜遍這張家口,好歹也要將那廝尋出。」

  董其心道:「大哥身有急事,為小弟私事又來回奔波,小弟何能心安,那廝手腳雖是賊滑,但小弟自認尚能對付,大哥你還是快趕回開封去處理正事為妥。」

  藍文侯哈哈笑道:「小兄弟你怎麼扭扭捏捏起來了,大哥怎會和你講客氣,你追趕那人,可看清他面孔沒有?」

  董其心道:「雖未看清他面孔,但是他身形小弟再怎麼也不會認錯,大哥,這人與小弟心中之私,只怕大有關係,小弟知他姓秦,與另一姓梁的兩人蒙了面在莊人儀的家中作客,那個姓梁的已經死了……奇的是這姓秦的獨臂我分明看見他已死在瞽目神睛的金針下了,怎麼又復活了。」

  藍文侯久走江湖,並不追問其心的身世秘密,兩人雖則結伴千里,成了披肝瀝膽的義氣朋友,但藍文侯對這神秘出奇的小兄弟,仍然覺得是一個謎。

  藍文侯沉吟片刻道:「適才天黑在城外我追趕他時,在月光下總算看清他的面孔,這事實在太奇,倒教大哥不敢相信了。」

  董其心道:「大哥有什麼發現?」

  藍文侯道:「此人竟和昔年江湖上人人聞之喪膽的一個人物長得極為相似,如果真正是他,不是大哥洩氣,小兄弟你武功雖比大哥高明數倍,但絕不是那人敵手。」

  董其心緊張問道:「大哥你說的是誰?」

  藍文侯一個一個字慢慢地道:「小兄弟你可聽過地煞董無公。」

  董其心中大震,那在暗處的杜良笠也是一凜,身子不由微微打顫。

  董其心略一沉吟,不覺恍然大悟,他縱聲笑道:「這人平常總是蒙面,這只怕不是他的真面孔哩!」

  藍文侯哦了聲道:「這樣說來,他是偽裝了。」

  董其心忖道:「這姓梁的好好在莊人儀莊院中,忽然失了蹤跡,只怕是偷了一具面具,想要實行什麼陰謀。」

  藍文侯又道:「如果真是如此,大哥倒有段事親身目睹,與今日之事頗是相似。」

  他兩人說著說著,不由走進客店,藍文侯向掌櫃要了一間房子,和董其心走了進去,杜良笠向莊玲遞了個眼色,兩人便偷偷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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