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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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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婢女捧著一個飯盒在一條小路上走著,她走得累了,便把飯盒放在柳樹下,回過頭去抽出一條絲汗巾,緩緩地抹著汗。 一個人影迅速從樹後繞出,揭起飯盒蓋子,彈了一些東西入內,然後又蓋上蓋子,輕輕退去。 這人手腳迅速已極,那婢女渾然不覺,擦好了汗,又提起飯盒走了。 小玲躲在一株大樹後,冷眼旁觀,心想翠雲這個丫頭,真是辜負了我一番教誨,要她送些東西,路上都會出毛病,真是沒用極了。 翠雲一邊提著飯盒,嘴中喃喃地道:「小姐真是發了瘋,東園這傻小子是個什麼東西,還要我送茶送飯去服侍他,又不准我說我是小姐房中的,其實叫廚房裏那幾個丫頭送去也就行了呀!」 說著竟有三分顧影自憐,這時她正走過池塘邊,便把飯盒放在石凳子上,彎下身去,平靜的湖面像一面鏡子,她正在搔著弄姿,忽然見到小玲站在背後,忙站起身子,小玲笑道:「我看看今兒是什麼菜?」 說著掀起蓋子,望了一眼,道:「倒也普通,翠雲,你快去快回,可不准你瞎說。」 翠雲笑道:「小姐,我已裝了三天啞巴了,天地良心,可多說哪句話?」 小玲打發她上路了,又敏捷地往東園去。 翠雲進了東園,見董其心尚在拔草,便把飯盒放在地上,遙遙一指,提了上頓吃過的飯盒走了。 董其心以為她是個啞巴,心裏雖然奇怪為何有人送飯,但也沒多言語,他拔完了草,抹了抹手,打開飯蓋,正要進餐,忽然見到盒中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湯中有毒!」 董其心一怔,隨即會意到一定是小玲的傑作,他心中暗笑,一點毒藥算得了什麼? 他稍為進了些飯,正要喝湯,他忽然想到,萬一中了毒可怎麼辦?難道把這莊子燒了不成?就是如此出了口怨氣,也無補於事呀! 他又想到,小玲這小妮子瞧我不起,我便喝給她看。 他緩緩舉起湯碗,正要一飲而就,忽然一股勁風撲來,他自然而然地想用掌磕飛,但猛地想起自己身分,就在這一遲疑間,噹地一聲,湯碗應聲而破,他舉目一望,只見樹叢中白影一動,一人飛奔而去。 小玲用石擊破了湯碗,快如閃電般地退身而去,饒是如此,仍不免被董其心瞥見了。 董其心暗笑,這姑娘平素裝得討厭我,其實是口是心非,完全不是那一回事情。 董其心低頭一看,只見身邊青草,著湯之處,迅首枯萎,衣上沾著的地方,也枯焦了,心中暗驚這毒藥之烈,但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何此莊中有人要置他於死地,難道和孫大叔死去那晚的事有關? 他故意失聲道:「怎麼辦,碗破了。」說著收拾收拾,便回去了。 董其心的身形方才消失,樹叢中走出那蒙面獨臂人,他冷冷地哼了一聲,慢慢跨到方才董其心立身之處。 他俯首察看了一回,冷冷地道:「丫頭,丫頭,你自以為聰明,哪知你爸爸偏要用你作幌子,這小子機警之極,如非你幫了倒忙,將來哪有功成之日?」 說著猶自得意地冷笑了兩聲。 *** 時光過得很快,轉眼又晃過了一日。 其心因為感激小玲的一再照顧,也稍稍假以辭色了。 小玲從那天開始,便親自下廚,為董其心燒菜,並且伴著翠雲,一直送到東園外才分手,她表面上仍是對董其心愛理不理,而且還以為其心蒙在鼓裏,那知其心早就有數了。 因為有了上次的警告,董其心知道小玲絕不會害他,也就放心進食了。 這一日,天氣甚為炎熱,莊中從附近高山上起了極多的冰塊,運下山來,這些冰塊皆鑿成一塊塊方方的。 廚房中煮了一大鍋紅茶,小玲灌了一小壺,準備給董其心解熱,臨時想起要冰塊,便著翠雲去取,正要吩咐,只聽得廚房外一陣喧嘩,原來正是有大批冰塊運到。 小玲見是杜公公押送前來,便上前道:「杜公公,給我幾塊冰。」 杜公公笑道:「這裏有幾塊,本來給你爸爸的,他今天出去了,便給你好了。」 原來莊中時常用鐵桶盛了井水,送上高峰去,第二天取下來,便凍成了冰塊,由於保藏得法,也不至溶了。 小玲作好了冰水,忽然一想,若是冰中有毛病怎麼辦?她忙倒了一杯,遞給杜公公道:「公公也熱了,吃一林散散熱吧!」 杜公公一口飲了,還讚了兩句,小玲又故意纏著他談了幾句話,看看沒有異態,才和翠雲走了。 杜公公目送她們去了,心中暗暗嘀咕,若不是莊主妙計在胸,還騙不到這小妮子,更別說那傻小子了。 原來他們將藥凍在冰塊的中心,這時冰未化盡,藥性尚未散在茶中,飲了自然無害,小玲心計雖細,哪會想到這一招? 小玲怕冷氣走散了,急急送到東園口,仍叫翠雲送進去。 董其心實在也熱了,提起冰水壺便要痛飲一番,但他忽然想起,今日還是第一次送紅茶來,萬一疏忽可不妙。 他傾倒了一些在地上,見並無異狀,才放心地喝了一大口,也沒什麼不對,便又去作工了。 原來此時冰塊尚未化盡,自然沒有異狀。 小玲躲在樹林中,看了也是放心,便離去了。 董其心又工作了半晌,便提壺再飲,這一次,冰水才下肚中,忽覺腹痛如續,董其心大驚,知道著了道兒,但他耳聽四方,方圓數大之內,沒有一人來過,這壺冰方才猶是好好的,此毒卻從何來? 他此時也無暇細想,忙丟壺於地,那毒不知是何物,厲害無比,不過三兩分鐘,其心已不支倒地! 這時有一人自遠處奔來,正是杜老總管,他見狀大是不忍,忙趨近道:「其心,你在幹什麼?」 其心捧腹道:「肚子痛死了……痛……」 杜公公心中一酸,雙指迅地一點,其心想到是否要閃躲,就是這一遲疑,杜公公雙指已點中他乳臺大穴,此穴是三十六死穴之一,雖是輕輕拂中,卻可以使人一時失去感覺,董其心眼前一黑,情知不好,已然昏去。 杜公公不知自己一片好心,反害了董其心,本來董其心發現毒素甚早,此毒雖是天下第一,猶可托住,但此際他穴道被點,就如堤防崩決,毒素四處蔓延,一發而不可止矣。 *** 其心悠然醒來,已是黃昏時候,他只道是小玲作的手腳,心中真是恨她恨得癢癢的。 他人雖中毒,心智卻極清楚,只聽得隔室有爭吵之聲。 原來是莊主夫婦在爭辯,莊主道:「你不管管小玲這丫頭,倒反來說我。」 小玲的母親道:「人家是個小孩子,你為何要同時下南中五毒?」 莊主冷笑道:「此子大是奇異,就是加了兩倍毒也不能猝然置他於死地。」 女的道:「那事後你去和小玲解釋!」 莊主口氣稍軟道:「我不管。」 說著,門啟處,莊主走了進來。 這時室中燈光甚暗,莊主的面目不易辨出,他沉聲道:「你醒了麼?」 其心冷冷哼了一聲,他想:裝就裝倒底吧,看你拿我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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