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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那老僧凛然道:“我佛慈悲,众生皆渡,茫茫恶海之中,一语顿坐莲台,老衲昔日每以回头是岸,照样修成正果,却未料到世间真有十恶不赦,无法渡化之人!”

  其心默然,老僧沉声道:“地煞董无公乃是十恶不赦之人,董施主,你再沉溺不悟,就和令尊一般。”

  其心只作未闻,心中盘算脱身之计。那老僧道:“施主,咱们上路去吧!”一手直往其心脉门扣来。

  其心不动声色,脸上一片穆然,老僧势子一慢,仍是原势攻来,其心蓦然身子一额,脚下一滑,轻松闪过一招。

  那老僧一凛,慧真大师忍不住赞道:“好一招凌云巧步。”

  其心微微一笑,目前虽是高手林立,他面上容颜如常,那老者双掌一合,招子顿紧。

  其心见他招招势大力沉,就如开山巨斧,排山怒浪一般,心知对方功力绝不在自己之下,他凝神接了数招,只见对方虽是白发苍苍,可是愈战愈是威猛,失神之下,险些封不住对方攻势。

  那老僧心内吃惊,以自己数十年神功,竟连一个少年也战不倒,当下心中一烦,暴发真力,直逼其心。

  其心心中忖道:“这人威猛有若天神,少林功夫端的惊人。”

  他不敢怠慢,一招招也反击过去,那老僧倏然拳势一顿,施出少林镇山之宝百步神拳来,一时之间,只见那老僧须发皆张,拳风呼呼,凌厉已极。

  那百步神拳原就是至刚功夫,此时老僧施出,他功力深厚,威势暴增,其心渐渐后退,招式尽被封住。

  其心退了三步,急双脚一定,两眼直视对方,呼呼发出了无坚不摧的“震天三式”,那老僧大震,眼看闪避不及,只有拚起全功力,双掌平推而出。

  两股力道一碰,老僧只觉得心头一震,知道受了内伤,忽然体内真气大盛,慧真右手缓缓搭在他肩上,力道增了数倍,他双脚钉立在地上,分寸未动。

  其心一个踉跄,倒退数步,身子一跃而起,座骑也不要了。慧真正待跃身赶去,那老僧摇手喃喃道:“震天三式,震天三式,老衲算是开了眼界。”

  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老僧良久叹口气道:“咱们少林两大高僧竟未能拦住此子,错非慧真师弟相助,老衲只怕难逃劫数了。”

  慧真忙道:“此人也未讨得好去,他当胸中了师兄一记百步神拳,又恃强运劲逃去,如非调养得法,一身功力只怕难得恢复了。”

  那老僧长叹一声,他对自己百步神拳是大有信心,可是对董其心这少年那身神出鬼没身手,是否真如慧真所说,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慧真大师道:“此人身受重伤行动定是不便,明日师兄痊愈,咱们再分头搜索。”

  那老僧点点头道:“目下只好如此。”

  ***

  且说其心几个起落,身形已隐入山林之中,他心头一松,一口真气再也无法提起,他坐下身调息一周,只觉胸腹之间伤势颇重,他当胸着了少林当今两大高僧联掌一击,如非内功深湛,早已胸骨碎裂,他看看四周一片寂静,心下略安,靠在一棵大树之下,运功疗伤。

  他真气运转三周,全身汗珠迸出,连吐三口鲜血,脸上愈来愈是红润,过了半个时辰,红晕渐退,其心轻啸一声,精气内藏,已是全然恢复。

  他站起身来,心中暗暗忖道:“天下又有谁能知道我这种神奇的复原力量,就是爹爹也不知道,只要一息尚存,我都有法恢复过来。”

  他适才受伤之重,实在非同小可,错非他天赋异禀,就是调息数月,也未必能完全恢复,其心抖动双袖,走出林子自忖道:“就可惜丢了一匹好马。”

  他正行走之间,前面尘土大起,其心不愿多事,他闪身树后,只见丐帮帮主蓝文侯,身后跟着三骑,正是白三侠、古四侠和醉里神拳穆中原。

  其心蓦见故人,心中大喜,他正想出面打招呼,忽然心念一动,那五骑已如飞而去,尘影中只见行在最后的穆中原雄壮的背影,一会儿便消失在山路弯曲之处。

  他这一迟疑,终于造成了一件无法挽救的大难,他处处细心精明,万万想不到一个疏忽,后果是这么凄惨。

  其心心想蓝文侯大哥不知又为了什么事,急匆匆赶路,蓝大哥一生中何曾享受过半点安乐,衣敝衣,食粗食,却比常人辛苦何止千倍,成天到晚只在枪林刀山中冲,彷佛就是为人间仗义不平似的。

  他想到此,心中豪气大生,迈开步子继续西行,再买了一匹座骑,不数日又走到甘兰道上。

  此时中秋已过,西北天渐渐寒冷,落叶遍地,原野上一片肃杀。其心这日又过兰州,忽然听到一个轰动武林的消息,少林慧字辈高僧慧空大师,被武林叛徒董其心以失传多年“震天三式”击毙。

  其心吃惊忖道:“那日我施出‘震天三式’,原只是要惊退少林高僧,是以一发即收,这才中了那两个少林高僧合力一击,那慧空内功深湛,怎么会突然毙命?”

  他心中奇怪,却想不出一个适当的理由来,这样自己又和少林结下死仇,这笔账将来真不知如何算法,如果不能将凌月国主阴谋探清,昭诸武林人前,中原是不堪停留的了。

  他愈行愈离中原,虽是自己决定如此,但竟有一种被赶出的感觉,心中愤然有气,可是转念想到父亲地煞董无公那种洒脱不滞的风格,又不禁释然。这样又行了半个多月,走到戈壁沙漠之中,白天中午烈日如炙,一到晚上竟是滴水成冰,那戈壁尽是大小石块,前望后望,光景都是一样。

  那座骑长途跋涉,终于不支倒毙,其心只得日间步行,夜间宿于沙丘之下,水源却愈来愈是稀少,往往数日之间找不到水源,每天只敢喝上一两口水,他虽是自幼浪迹天涯,可是走到如此荒漠恶地,却还是生平第一次。这回他行了半天,只见前面路径愈狭,两分都是冲天高峰,行走其中,只有森森的一线天光,风声啸啸而过峡谷。

  他又走了两个时辰,这才穿过峡谷,只见不远之处一溪清水,周围绿油油的长满了植物,其心恍若发现至宝,他眼睛一亮,快步冲向池畔,溪水又清又冽,其心只觉干涸的喉咙更加不能忍受,恨不得立刻泡入水中,永远不再出来。

  他正想弯身捧水,只见水中人影又黑又瘦,满脸尘沙仆仆,就像一个泥人一样,几乎连自己也不认识了,其心一怔,心中暗自苦笑,他饱饱喝了一肚子水,又将身上大水囊灌得满了,这才跃入溪中,痛痛快快洗浴一番,换上一件干净衣衫。

  他坐在一棵小树边休息,对于这一片小小绿色,竟是流连徘徊,不想就走。忽然前面蹄声一起,来了四、五匹铁骑,其心一瞧,只见马上骑士高鼻深目,大非中原人士模样,手执兵器,向其心包抄过来。

  其心心中一凛,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出了国境,西域纷乱众多,这些骑士也不知是哪一国的兵丁。那为首的叽哩咕噜地讲了一大阵,其心一句也不懂。

  那四骑合围上来,为首的骑士忽道:“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竟是流利汉语,其心打量他一下,缓缓说道:“小可来自中原,到西域有要紧事情。”

  那骑士劈面一马鞭,其心后退一步闪过骑士,口中怒叱道:“撒谎,你一个人又无座骑,能走过大戈壁,真是骗鬼的话。”

  他一声叱喝,众骑拥着其心前行,其心心想瞧瞧也好,便跟在马队之中缓缓前行,沿溪走了半个时辰,忽然眼一亮,只见溪旁扎着一个碧呢大帐,帐门开处,走出两个挂剑少女来。

  那为首骑士连忙躬身为礼:“请两位姑娘禀告,小的捉到奸细一名。”

  那两个少女打量其心一眼,正待走入账内,忽然帐中传出一个娇嫩的声音道:“翠珠,怎么了?”

  其中一个少女道:“张将军捉到一名奸细,请候小姐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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