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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那白净汉子长揖不跪,朝声道:“大明使臣郑和拜见三佛齐国王。”

  “那番王端端踞坐在椅上不还礼,他身扣一个通译用纯正汉语道:“那有见王不跪之礼,郑使休得欺人太甚。”

  那自称郑和的白净汉子道:“天无二日,天下岂有二君,你我同是上朝天子之臣,小使岂能失了礼数。”

  那通译将郑和的话翻译给番工听,番王气得脸色发青,他向通译的汉子说了一大段话,转身吩咐调度左右诸人。

  立青站在梁上高处,瞧得清清楚楚,只见那番王虽在盛怒之下,犹然应对不失礼仪,心想这人也算是人杰,难怪能在南番之中称王了。

  那通译缓缓道:“敝君说今日之事不必多费口舌,在咱们兵戎相见之前,敝君尚有一言奉劝,敝国极愿与贵国结盟,如果郑使不坚必以君臣相称,敝国愿替贵国镇守南边诸邦!”

  他话才说完,郑和哈哈笑道:“区区番蛮之王,竟敢与上朝分庭抗礼,也真太不自量力了。”

  那番王站起身来,伸掌一拍,他身后站出三人,一个是六旬左右老者,另两个是中年汉子,立青只见那三人精气内敛,分明都是内家高手,想不到番国之中,竟也有这等人物。

  那通译道:“前日与郑使约好,今日比武三场为定,就请郑使定夺。”

  郑和满脸轻视地道:“这武艺比试,如果伤了人命,可抱怨不得谁,如果贵王幡然悔悟,化干戈为玉帛,倒可保全贵王座下爱将,岂不两全其美?”

  他不住激怒对方,其实他心中早就盘算定下妙计,此时只是故意拖延时间,那番王不失一国之君,他气得脸色数变,却始终未发恶言。

  那中年汉子可就忍不住了,他伸手卡擦一声拔出长剑,指着郑和叽哩咕噜骂了一阵,那通译道:“这是敝国御林军正官带布鲁波儿,请贵国那位勇士赐教。”

  郑和回身示意飞狐云焕和,他道三人功力尽世,再怎样也不会轮给这个番国小将,他知云焕和在三人中功力又是最强,想要来个下马威,挫去敌人威风,挫去敌人威风,是以要飞狐出阵打先锋。

  飞狐何等聪明,如何不知郑和心意。当下昂然出列、心中暗忖:“这番子也是施剑,要知剑子是老爷的看家本事,这番子真算倒足了霉。”

  那番国御林军统领见飞狐年纪比自己还小得多,可是大刺刺的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这口气如何忍得了,当下叱喝一声,算是道了请教,一剑凭腰刺来。

  飞狐见他剑式轻灵,他是施剑的大行家,一眼便瞧出这番将的剑法一定是以快捷取胜,他暗自笑了笑,缓缓地也是依样往对方腰间削去。

  那番将是三佛齐国剑术高手,剑走轻灵偏锋,他已深得其中奥妙,出招又准又狠,飞狐接了几招,不敢一味托大,也展开崆峒剑法抵敌。

  战了片刻,那番将剑式疾厉,飞狐云焕和被他剑光包围,招招都是从间不容发中闪过,郑和略通武技,心中大大担忧,立青却暗暗忖道:“飞狐功力深厚,真不愧天下第一剑,他是在骗对方剑招,只要番子这套剑法一施完,飞狐便会出手击倒他啦!”

  原来那番子剑法大异中土剑路,飞狐浸淫剑术多年,不由见缝心喜,逗他施完再行反攻。

  两人又战了数十合,飞狐轻叱一声,剑招立变,以快击快,只见剑光翻腾,旭日下恰似两条银龙上下飞舞,四周之人屏息观看。

  蓦地,飞狐长剑一抖,化为点点银光,直刺番将面门,那番将举剑护面,只觉对方剑尖如水银泻地,无孔不人,整个面门都被对方剑尖所指,他只得连连倒退,飞狐一吐气叱声叫道:“倒下!”

  那番将应声倒地,剑子飞到半天,飞狐身形一动,已经拔地丈余,接住长剑,方一落下,两手运劲,咔嚓一声,长剑断为两截。

  飞狐哈哈一笑,立青暗自心惊,忖道:“这飞狐端的了得,上次他与小和尚心如斗时,出招凛若泰山,此时疾苦流星,真是酒脱如意,施剑如此,真可谓一代宗师了。”

  那番将虎吼一声,一掌自击天灵,番王身后二人急忙抢救,已自不及,那番将头骨破碎而死。

  那番王神色不动,挥手叫人抬去尸首,他向通译说了几句,那通译传言道:“第一阵是贵国胜了,咱们再来第二阵。”

  飞狐云焕和对铁掌司空凡道:“这场请老兄多劳了。”

  司空凡昂首而出,立青见这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错非头上几许白发,真叫人难以分辨。

  那番王身后老者便欲出场,他身旁那个中年向他说了几句,便抢先而出。

  那中年说了几句,通译道:“这位是敝国大将军,贵国勇士敢与他对三掌么?。

  铁掌叫道:“有何不敢!”

  他话才说完便是一掌,那番人双手平推迎上前去,轰然一声,司空凡退了一步,那番人退了三步。

  这一招已分了输赢,司空凡铁学是武林一绝,十年前打遍大江南北,掌力极是雄厚,他为人深沉,这时突然发掌,竟未将对方震倒,心中不由大惊。

  那通译叫道:“乘人不备,算是什么好汉!”

  司空凡铁青着脸,呼的又是一掌,那番子倒退几步,只见他脸上黑气时现,双掌也自变黑,呼的一掌击了上去,众人只嗅得一股腥风,四掌一交,司空凡掌心一麻,踉跄退了数步,这才站稳身形。

  飞狐大喝道:“五毒掌,这厮是海南五指山传人,司空兄,赶快闭住要穴。

  他边说挥起长剑,直攻那中年番人,他剑招凌厉,只刹得对方手忙脚乱,那老者力喝一声,从背后拔出一对铁爪,抵住飞狐。

  柏三思上前和那中年汉子斗了起来,飞狐叫道:“柏兄缠住这厮,向他要解药。”

  震三川柏三思功力在司空凡之下,又为防备对方突柏毒掌,处处受制,不能发挥威力,两人只战了个平手。

  郑和眼见番王身后武士个个跃跃欲试,心中发急不已,他原本布下两面夹攻的毒计,此时怎的竟无消息?飞狐和老者过了数招,他退后半步忖道:“原来引人也是海南一派,瞧他所施兵器竟是五指铁爪,难道是海南一脉掌门手?”

  那老者不容他思索,猛攻起来,番王手一挥,身后武士纷纷加入战斗,那通译叫道:“贵国不守信义在先,敝国只好对不住各位了。”

  那些武士都是御林军中一流好手,这一加入,胜负立判,那海南派老者功力深厚,稳打稳扎,飞狐一时之间也奈他不何,眼见对方人数愈来愈多,他首尾受敌,已是自顾不暇了。

  那通译叫道:“郑命名者有悔意,此时为时尚未晚也。”

  郑和等人原本退在一边,他闻言刷的拔出长剑,挥动前去,口中叫道:“云大人柏大人,只须支持半刻便有转机。上国之臣,焉有向番邦屈服之理?”

  飞狐云焕和久战无功,他一怒之下,连走险招,逼退海南派老者,猛然连施五招绝技剑法,卡卡卡数声,刺倒对方两个武士,弄断三把长剑。

  他周围之人一少,立即威势大增,抽空替柏三思接了数招,救了柏三思危势,可是对方武士源源而上,不一刻又陷入危境。

  郑和仰望南方,却是不见消息,他见四周围满是敌人武士,心想对方明知自己逃不了,是以急干来促自己。

  立青眼见局势愈来愈是紧迫,胸中转了许多念头,目下这杀母仇人身陷绝地,他作恶多端。正好借别人之手除去,否则这厮功力了得,日后免不了一死战,然而这飞狐一死,大明使节全部被俘,上朝威名何在?

  他迟迟未出手,心中犹豫不决,想到自己生平唯一仇人就在眼前,自己不能出手报仇,反而要救他出险,到底是友是敌,真令人难以决定。

  忽然柏三思闷哼一声,肩胛上中了一剑天际电光一闪,轰然打了一个雷,立青只觉灵台一清,他打了自己一下,暗忖道:“我真是糊涂,这国家大义,岂可和个人私怨并论,我不能让飞狐认出,免得日后报仇,他因受我救命之恩有所顾忌。”

  这是他这种纯洁少年的想法,其实飞狐这人险许绝伦,但求一己之利,罔顾江湖义气。

  立青撕下衣襟,蒙住了脸,看准备王坐处,仿若从空而降,众人万料不到,是以还未看清,立青已将番王擒住,他大声喝道:“要你们王爷命的就别动。”

  通译见国王被擒,他怕众武士鲁莽,连忙用番语止住众人,那番国武士眼看事成,平空里飞出一人,竟然坏了整个大局,他们投鼠忌器,一个个眼中喷火,恨不得生吞了立青。

  那番王连声喝叫,立青知他意思是叫众武士别顾忌他。正在此时,忽然南方一缕火花直冲云霄,郑和心中一喜,不一会儿,蹄声响处,一阵军容鼎盛的铁甲坚兵拥着一个武将而来。

  那武将向郑和拱身报告道:“京城已定,番国王后王子均已擒获,小将前来覆命。”

  那通译匆匆向番王说了几句,番王脸色大变,再也不能自恃,郑和得意已极,哈哈笑道:“李将军多劳了,本座将禀告天子,将军为第一功。”

  他目中无人的说着,番王武士无不悲愤欲绝,那番王招过通译附耳说了一阵,通译悲声道:“敝国臣服上朝天威,愿依郑使所命。”

  他声音发颤,悲愤已极,郑和踌躇满志,令云焕和及柏三思后退,立青见大事已了,不愿多事逗留,松开番王,一纵身便欲离开,忽然后面风声疾起,立青头都不回一掌拂出,藉着两股力道一撞之际,身子又往前疾射了数丈,云焕和心中暗惊,忖道:“那里来的野小子,功力如此惊人。

  郑和高声叫道:“前面的好汉请留步,今日之事你功劳不小,要禀明天子,定有厚赐。”

  立青理也不理,直往前去,片刻便消失了身形,郑和呆呆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瞧不见,心中喃喃道:“真是天助我朝!”

  要知这郑和博学强记,算无遗策,是以一子诏命为钦差大人,出使南洋诸邦,临行叮咛再三,南洋诸邦服上朝者赐之以厚赏,不服者临之以兵威,又特拔妇臣侍卫头领子人以壮行色。

  他见三佛齐国王不愿受封,竟妄想与上朝结为兄弟之邦,一怒之下,明里约定比武,暗下分兵占领番国京城,可是万未料到南番之国,竟有如此武林高手,错非立青出手制住番王,便得功败垂成。

  司法部狐等人本在少林打听武当、少林决战,忽奉钦命赴江苏娄家港待命,是以匆匆只与立青交了一掌,无暇与立青纠缠。后来又奉钦命返京与郑和一同出发,立青在海上飘了十数日,竟在海外异国又与三人相逢,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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