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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陆介张目望远,只见黑黑的沙流两边,是两排大而黑的静态的画面,这能屹立在沙流两边的黑物,不是岩石又是什么?

  他心中大喜,忙伸出手去,想扳住石壁,但这时流沙的速度是太惊人的了,已不允许他从容为之。

  耳边擦过去的沙子,夹着一股股的劲风。周遭的黑寂,令人生怖。

  要不是陆介有先天罡气护身,他早已被这黄沙的异常的压力挤扁了。

  他虽尽力闭住气——在会家来说,闭气的时间还可以比常人久,他身体中无妨,但他的肉体却受了一股异常的压力!

  这压力压迫着他的肺部,也压迫着他的内脏,使他时时有想呕吐的感觉,同时也使他更难于闭气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松了这口劲,那么,今后人间便没有叫做“陆介”的这个人了。

  他心中对自己吼道:“可以死,可以不死!”

  于是,他求生的意志受到了激励,而突然旺盛了。

  但这令人厌烦的沙流,却使人有无穷无尽的感觉。

  大自然的力量是神秘的,天意难测啊!

  但是,人们是不甘心受命运的支配的,他们要奋斗,要求生存!他们前仆后起,勇往直前。

  于是,人们会自我打气地道:“人定胜天!”

  于是,陆介也自我打气了。

  他耐心地随着沙流急速地往前冲着。忽然,他依稀地见到前面不远处有光亮了,而且耳际也听到了一阵阵急烈的旋风声!

  亮光,对于一个长久处身在黑暗中的人,是何等引诱。

  他的瞳孔受到了一阵刺激,而迅速地收缩起来,但他就在前面又是一黑的时候,右手已迅速地伸向前去。

  忽然,沙流转向了,他们流向地下,于是,陆介觉得好像有千百只手在把他往下拖着。

  但是,他的右手已接触到了硬物了,虽然,这是奇硬奇冷无比的石块,但防介这拼命的一插,中指和食指已各投入了一指节。

  即使是就一个武林高手而言,也不能漠视于这一接触所带来的痛苦,但是,人在生死关头,一切寻常的痛苦是可以不计的。

  陆介好像一个本已束手待毙的临溺的人,忽然有一个可攀附的物体,怎会不几近于本能地抓住那东西。

  就在他身体开始被往下拖的时候,也是他右手双指插入那石块的一刹那,他又猛然地拍出了左手。

  那石块在沙流下的部分,已被沙流侵蚀了进去,平滑的不能着手。但在沙流上面的部分,却仍有凹凸不平之处。而陆介在视觉尚是朦胧的情况下,依稀地作了个正确的决定,他的左手恰巧落在一个稍为凸出的石头上。

  他右手平插的力,抵去了一部分前冲之力,而左手这猛地一拍,却使他拔身而起,而脱出了沙流。

  久困浅水的蚊龙,一旦置身汪洋大海之中,岂不心中大快?

  当他的脚面正要离开沙流的时候,那流沙斜斜向前面下方的流势,把他的双脚往前一带,这时,他的身子已悬空在半空中,不免失去了平衡。

  于是,他的双脚又陷入了寸许。

  他已尝够了苦头,忙双掌皆向石壁上按去,但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足下踩着软软而可着力的一物,他便一端脚而身形又再拔起。

  于是,他记起来了,在不久前,他曾在沙壁中拖出一个人的尸体,皆都是忙中有错,不料在这时竟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他觉得对那位仁兄有些抱歉。

  但是他还来不及想到这许多,因为他又面临了一个窘境。

  原来他方才藉力而起的石块,是一个奇大的圆石块,这圆石的顶部虽是凹凸不平,但依稀像个桌面。这圆石的中央,却又有一个粗可十围的柱子,仓猝之中高不见其顶。

  他纵身而起,在空中自不易久留,双脚便自己地落在那“桌面”上,但他右脚才着地,只听得嘶的一声,脚下那厚棉布鞋竟硬生生地被撕去了一块,凉风灌进鞋中使右脚有清凉之感。

  他急切之下,无暇细顾,乘左脚往下落之势,猛地一端脚,身形己然拔起。

  饶他动作捷如闪电,但左脚的鞋子仍是被咬去了一块布底。

  附近高于“桌面”的,只有当中那根柱子,但这根石柱生得古怪,滑溜地不沾手,仿佛是被人用砂纸张磨过似的。

  陆介身于悬在空中,右手轻摘佩剑,轻轻往石柱上一递,这道难题便轻易破了。

  他虽是久困在沙中,又杂受了惊吓,以及因听到何三弟死讯而带来的精神上的打击,但并没伤及他的真气,因此,这剑递出去真是美妙已极,在昏暗不明之中,常人也能见到一匹白练,叮地一声钉在石壁上。

  他长剑插入石柱中后,便发觉有异,原来这石质虽硬,但石柱是个空的,而实际上的厚度还不及常人中指的长度。

  但此时更使他吃惊的,是石柱上已有人先他而至了,也就是石柱上早就悬挂着一个人了。

  原来陆介既拿准了剑位,右手虽是一翻腕,往壁上刺出一剑,但又自己往下礁去,要研究方才究竟是什么怪物咬破了自己的布履?

  原来这圆石上稍平之处,处处爬满了一种铁灰带红色的虫子,只因和石头颜色相近,而洞中虽比沙流之中明些,寻常人也有伸手不见五指之感,所以,方才陆介拔身之际,竟没有看清,倒因这一时疏忽,害得他饱受了一场虚惊。

  他不禁暗暗吐舌,想不到这种绝地方还有如此厉害的小玩意儿,他心里想:这总是我陆某人毕生首见的奇迹吧。

  那知道头上一阵冷风,有一物轻轻地随风而动,而且正好接触到他那散开的头发上。

  他骇然了,因为,这是一个布帛之类的拂在人发上所特有的感觉,处身在如此奇妙的环境中,何来丝织棉布之属?

  这是一个奇大的石室,但是由于极度缺乏光线的缘故,寻常人根本不能知道置身于何处?

  即使是功力高如陆介,他也不能看到四壁,他尽力望去,只可以见到方才他被沙流冲进来的那头,是一片峭壁的石壁,大约是因流沙的关系,室中的空气并不潮湿,所以洞中虽是幽暗,而那片石壁上却连一丝儿青苔的痕迹也没有。

  沙流经过了一段石雨道,以惊人的速度流入了石室,但石室广大的底面积,却使流入的沙子减速了,这正如细管中的水注入一个宽桶子的情形一样。但流沙到了石室的中央,也就是陆介现在置身的大圆石的下面,便注入地底的裂缝,也因此陆介会到了向下的引力,正因为沙流在石室中的减速,以及大圆石的阻路,才使万无幸理的陆介,竟能安然脱身流沙,而造成了千载一遇的奇迹。

  但真正能使陆介不死于流沙之中的,是他那手天下独步的全真先天气功,要不然,他绝不能抗阻千万黄沙的压力,以及如此大的流沙速度所赋予的压力。

  因此,当陆介发觉到竟有人先地而至的时候,他心中惊恐极了。因为当今天下能全身而至这石室中的,除他之外,只有一人——他的师父青木道长。

  于是,他迅速地伸了左手去抓顶上那飘动着的衣袖,当他一触及那前袖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推测错了,因为那衣袖抵挡不住他这情急的一抓,而无声无息地化为千万片碎灰。

  他心中飞快地起了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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