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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众人不料他言语之间突然动手,那二名汉子心惊之际,可也不忘腾挪闪避,两人一闪,就给秦快截船的机会,宛如御风而行,飞渡上舟。

  时间极为短促,众人吃秦快措手不及,给他上了舟,均纷纷掏出暗器,骆乔鹰喝道:“住手!”

  秦快不作表示,让船顺江而下,骆乔鹰岂能容他逃脱,口中喝别人住手,自个儿却直追秦快的渡船,到底船行无人撑篙流不快,指顾间即被追上,秦快懒懒道:“骆兄有兴,无妨登舟同游。”

  骆乔鹰正有此意,身形也动了,但闻得秦快招呼,反而顿住,他怀疑秦快会利用他身在空中未着地施以暗算。

  江边植有杨柳,船行近,秦快信手折了数段在手中玩弄,见骆乔鹰犹豫,叹息道:“听人说当首领的最多疑,如今骆兄就吃亏在这点,你也变多了——”

  话未完,被他揉碎的柳枝陡地脱手而出,暴射紧跟岸边,却犹豫不敢上舟的骆乔鹰及跟来的庄人!

  时间是连贯的,动作是一气呵成,当岸边数人手忙脚乱之际,秦快也趁机持着长篙疾点江水,顺着江水疾流而下,江岸数人纷纷掏暗器袭击,却均沉落涧中,只传来秦快得意的笑声。

  骆乔鹰吃了秦快“心理战”的亏,气白了脸,恨声道:“你既不能与我为伍,那,只有铲除你了!”

  却不知如今已长大成人,艳丽如花的小贡子在暗旁看得清清楚楚,也听闻了骆乔鹰的誓言。

  秦快一路马不停蹄直取道皖境,他断定最有可能劫走刘通包的就是“龙凤阁”,只因楼文龙已起疑楼文凤(即毒凤凰杨玉凤)的失踪必与“洗涤山庄”之重新矗立江湖有关,纵然没有实际的证据,必会暗中派人监视他们的举动,此次骆乔鹰命人掳走秦快好友,虽不明其动机,为了有所恃,遂动手劫人。

  当然,这全是秦快心中猜测,但自信八九不离十,念及这些年刘通包待他如兄如父,关爱备至,又视他为主,殷殷侍候,想到他可能受虐待,秦快就心痛如绞,暗道:“老刘没事便罢,只要受到一丝伤害,俺要你们十倍偿还!”

  心中再急,也不能不吃不睡,进了大通邑,秦快座下的灰马已累得直吐白沬,翻身下马,秦快抚着它鬃毛安慰,牵着走进一家酒楼,嘱咐小二饲上好食料清水,点几个酒菜慰劳自己,眼不抬,心不乱,全不埋会身边事。

  他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吃食,就像学堂里最乖巧的学生,偏偏就有许多双眼睛直朝他打量。

  秦快有武人灵敏的感觉,心中虽然奇怪,却强忍住不理睬,频频举杯喝酒,突然忆起答应老刘不滥饮,放下举至唇边的酒杯,试着以菜当酒,却愈吃愈不自在,不是酒楼的菜不好,而是客人的眼光原本只是偶而回头打量他二一眼,如今他感觉出有四五双眼睛居然直楞楞的盯在他身上。

  秦快不能再装痴了,他抬眼寻了一位看来最和气,眼珠子也瞪得最大的人,文绉绉道:“兄台凝神注目,是否小生身上有什么不对?”

  那人不料秦快会发话,怔仲须臾,呐呐道:“没什么不对……只是……这……这个……很眼熟。”

  秦快下意识摸摸自己面颊,自嘲道:“大概小生这副容颜太平凡,所以在座诸位均觉得很眼熟,好似家中兄弟,所以多看几眼,是不是?”

  那人想笑又忍住,道:“不,如果你长相平凡,就不会有人注意了。”

  秦快面上顿现十分荣幸的模样,令人看不出真假,道:“敢情小生容颜不凡,骨骼清奇,乃天上文曲星下凡,明春科举定然高中了?”

  那人被秦快问住,这种事他怎么猜得准,何况他还是江湖人,只有打哈哈了。

  另一桌三名煞星似的大汉也一直盯牢秦快,这时左侧那位左眼角有条刀疤的汉子冷道:“你这龟儿子缩起龟头好几年不出世,如今一露脸就胡天扯地,不知情的还道你真是赴京赶考的穷书生,其实,却是杀孽最重的杀手之子。”

  酒楼中顿时哗然起来,秦快依然稳坐泰山,懒洋洋道:“在下向来韬光隐晦,没想到这位朋友居然认得在下。”

  身份被抖出来,秦快就改了称呼,自称“在下”了。

  有刀疤的丑恶汉子一脸冷煞,声音不带感情的道:“阁下尊容我们无福相识,却听过不少传说,如今与你对证起来,无不相符,又传闻你重出江湖,你敢否认你不是姓秦名快?”

  秦快怔了怔,苦笑道:“在下出来办事不多时,没想到就有人到处宣扬了。”

  不劳细思,秦快就明了是那帮人在替他宣传,目的是为了什么?心中忖道:“骆乔鹰啊,你何苦同俺作对,好好的庄主不当,就爱兴风作浪,显示你身价不凡,人的改变真可怕。

  就算劫走老刘的人闻风加强戒备,俺依然会找上门,只怕至时多伤人命,有违天和。

  哎,原来情同手足,而今却容不下俺,你也真毒,先引得姓楼的与俺相拚,你再坐收渔翁之利?”

  思念间!不禁有“相交满天下,知己得几人”的感慨,干了杯中酒,砸砸舌,环顾四周好奇的目光不减,道:“在下已承认姓秦名快,不知尚有何指教?”

  不愿多事的纷纷收了目光,自认名头不输秦快的则不愿弱了威风,脸有刀疤的汉子道:“你有福不享,又出来显什么威风?”

  秦快听他语气不善,遂道:“在下碍着你了么?也罢,酒足饭饱,不走作啥,小二兄,算帐!”

  店小二随声赶来,秦快付完帐,又听刀疤汉子道:“姓秦的全是缩头乌龟,人一激就缩头?”

  秦快有再好的修养也不能不发作,念及刘通包的处境,又忍住不理,走不数步,刀疤汉子同桌三人却喋喋怪笑起来,中间福福泰泰的汉子叫道:“姓秦的小乌龟有什么了不起?说穿半钱不值,全靠他上头那二个老子撑腰,老乌龟缩头,小乌龟岂敢伸头?”

  说着三人又怪笑起来,嚣张异常。

  明知对方是采激将法,秦快也无法容忍有人在大庭广众下言语辱及秦生及秦劳,冷森道

  “三位是存心惹事?前头凉快,不妨亲热亲热。”

  福福泰泰的汉子嘻皮笑脸道:“好个孝顺小子,吃不得人侮骂老子,真令人感动。”

  一直不发言的高瘦汉子冷语道:“大概是打算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好重振声名。”

  秦快不嗔不怒,慢条斯理道:“阔别江湖只六年,道上朋友如三位者,功夫没长进,只专勤练口把式?”

  三人豁然大怒,纷纷起身,大有立刻就想将秦快毙死此地的凶悍,脸有刀疤的汉子道:“老子若教你卖乖,也不叫‘血痕’钟离了。”

  秦快思绪急速飞转,可是怎么也想不出“血痕”钟离这个人是干什么的,耳生的很,但看他们外貌均是三十出头近四十,该不会是近几年才出道吧?

  高瘦的汉子站起身宛如一根竹竿,见秦快如此,冷道:“你不必费神猜了,老子‘竿无影’褚相,这位福泰老兄‘笑煞’伍勾,行走江湖十数载,因不屑抬出长辈名号唬人,所以不及阁下有名气,想必舍你耳生的很。”

  秦快总算明白他们一而再讥刺的用意,原来是为了一个“名”字,这在江湖上是屡见不鲜的事,也是刚出道的人成名最好的法子——击败已成名的高手。

  福福泰泰的“笑煞”伍勾嘻皮笑脸骂同伴道:“你褚相狗嘴永远吐不出好话,怎能大庭广众自泄威风,说起咱们三人的手段,江湖道上还能镇定的是可数的哩!”

  “竿无影”褚相冷哼道:“你别嘀咕了,眼前这一个见了咱们有如陌生人,想法子打倒他,出口怨气,才是正经事。”

  “血痕”钟离言语总是不带情感,冷道:“人家战书已下,就只听你们在大放厥词,动也不动。”

  冷森森的话儿听入耳里,彷佛背脊上有条冰虫在爬啊爬的,“笑煞”伍勾忙道:“好啦,老三,自己人说话温和点,你说走就走!”

  三人拿起桌上兵刃就走,却被秦快发语阻住:“武人的修养,三位该有吧,付了帐再走!”

  “竿无影”楮相就待发作,“笑煞”伍勾以眼色止住,付了帐,边走边道:“人哪,就是吃不得闲逸,否则就会变得婆婆妈妈,计较起小节来了。”

  秦快当然知道他在骂谁,懒洋洋道:“吃饭不给钱的强盗行径若算小节,大节又是什么?”

  “笑煞”伍勾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秦快牵了马,道:“在下人生地不熟,地点由你们选吧!”

  “竿无影”褚相再也忍不住的冷道:“姓秦的,你可真叫狂啊!”

  秦快有意无意的轻喟一声,道:“在下分明说的是实话,为何总有人喜欢歪曲其意?”

  “血痕”钟离适时插进一句:“由此往西六里有块泥地,终年泥泞,就选那儿!”

  伍勾、楮相没意见,秦快心中一紧,却也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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