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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第二十一章 父子兵遇困受阻

  天池迤北,约二十里处一片乱石堆中,四十多条人影,往来驰突。从外内望,清晰可见,除开乱石堆,别无阻拦。不明内情的人,定然奇怪,这四十几个人,何以有路不走,在这堆乱石丛里,足不停趾的跑个什么劲呢?但如深悉内情,便知这一片乱石堆,并非天然生就,而是经过人工,加以巧妙布置而成的,蕴含极深易理,变化无穷。

  想当年诸葛亮在巴东困住陆逊的八阵图,不就是有如现在这么一片乱石堆么!现在的布置,并非八阵图,但其作用,并无二致。困在里边的人,左冲右突无效,忽闻其中一人说道:“爹,这既非五行,亦非八卦,别枉费气力了!”奔驰停止了,现出朝阳牧场父子兵。虽然已是二月中旬了,长白山冰雪犹未消融,天还冷得很。但这四十多个人,却已累得气喘吁吁,挥汗如雨。刘永泰喘息稍定,怒气冲冲地吼道:“难道我们就困在这里,任由畜牲们摆布不成?”适时,场外一人接口道:“老英雄,别负我们场主一番好意,印范两家的事,已无法和解,怕您去了为难,不得已出此下策,人全不在这里,骂有什么用?”刘永泰怒道:“印天蓝和范凤阳,老夫都骂得,你是什么东西,敢干预老夫,不愿意听滚远点!”阵外人道:“真是好人难做,唉!”似是受了无限委屈,一叹而止。刘智接口道:“家父愤怒已极,朋友别见怪,怎么称呼?能否见告?”阵外人道:“无名小卒,不值一提。”刘智道:“朋友真会客气,贵场主是哪一位?”阵外人道:“印天蓝。”刘智道:“朋友适才曾说,困住我父子,乃是贵场主一番好意对不?这么说,贵场主对我父子似乎还没绝情?”阵外人道:“在下也曾说过,这是不得已,怎能谈到绝情二字。”刘智道:“朋友说的如是真心话,我有个不情之求。”阵外人道:“除了不会开放阵门,此外但凭公子吩咐。”刘智道:“我现在是阶下囚,朋友别太客气,此刻是什么时候了?”

  阵外人道:“快午时了。”刘智道:“从昨夜三更到现在,我父子粒米尚未沾牙,朋友可否发发慈悲,请求贵场主赏赐点东西吃?”阵外人哦了一声道:“在下还以为贤父子带着干粮,这点小事,我还办得到,请稍待。”他嘴甜心狠,屁股根本就没挪窝。无奈从阵内往外看,迷蒙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等待复等待,良久毫无消息,刘智似是等得不耐烦,埋怨道:“爹,我们受骗了,一定是范凤阳搞的鬼,路上偷听,也是他支使手下人干的,看来外传消息不假,印家妹子如非忍受不了,绝不会跟他公然决裂。”刘智由于无法透视阵外情景,话声很大,原是试探性质。哪知话声甫落,阵外人嘿嘿笑道:“公子真聪明,这话可是说给在下听的?”刘智暗感一震,道:“朋友根本没动?”阵外人道:“在下原本想去,转念一想,纵然取来食物,也打不开阵门,所以就没去。届时,不管谁生谁死,贤父子可以恢复自由。”刘智道:“朋友怎能当得了范凤阳的家?”阵外人道:“我是男人,所以知道男人的心理。大丈夫难免……”

  警觉失言,住口已迟。刘智接口道:“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对不?”阵外人强辩道:“在下觉得这话,不该出我之口。”刘智还要再问,刘永泰喝道:“尽自唠叨没完,还有什么好说的?”阵外人却不肯就此住口,道:“老英雄莫非已有所悟?”刘永泰没答理他。阵外人道:“不说在下也听得出来……”他究竟听出来了什么,却又不说明白,自是希望从刘永泰的嘴里,得到更为肯定的答案。

  刘永泰尽管气得要死,却是不肯上当。阵外人连碰两次无趣,也没再开口。适时,一丝蚊蚋声音,传入刘智耳中,道:“孩子,别出声,也别回头,仔细听着。老身上官兰,令尊大概知道。阵外匪徒乃天南金氏俊极高手,此时晴空万里,深恐一击不成,反而误事,故老身亦不敢贸然接近,毒臂神魔金星石,暗算牧野飞龙,夺得玉龙丹,不仅未死,且已练成万世魔功,并还约有常山老怪郑七,毒蜂雷登,阴山五鬼等妖邪巨擘十余人,俱在天池。”

  “范凤阳灭绝人性,已拜金星石为师,手下网罗穷凶极恶之徒,难以数计。亦散布天池四周。杀岳,夺严,逼妻,无一不真。印天蓝得云老人之徒公孙兄妹相助,幸逃追杀,得以不死,实属侥幸。今夜双方定在酉正会面,一场血搏,势所难免了。公孙兄妹以及龙大侠子弟门徒,总共不过十多个人,武功再高,奈何众寡悬殊,今夜处境,至为恶劣。此外,尚有黑白两道人物,志在夺取公孙兄妹日月双璧,亦可能为虎作伥,助长凶威。老少诸魔俱擅魔功,且有北纪残余子孙剧毒助阵,非你父子所能力敌。群雄之中,令尊或有熟人,如能劝止彼辈蠢动,化除这一部份压力,即无异帮了大忙。斗场在天池西岸,去此约二十里,竭力赶去,亦非半个时辰不可,此刻务须养息体力,稍待天黑,老身再设法救你们父子脱困,至时赶路要紧,已无暇详说,故先告诉你。令尊脾气火爆,你斟酌情形,婉转对他说吧,千万不能形之于色,你们看不见匪徒,匪徒却看得到你们,如被警觉,老身就要多费手脚了。”语声至此而止,刘智至感震惊,忖思良久,方才传声说道:“爹,上官兰是什么人?”刘永泰虽然火爆,江湖历练甚久,经验却极丰富,现听爱子突然问起这么一个问题,神情又极慎重,诧问道:“前辈奇人,比为父辈份尤尊,问她作甚?”刘智道:“她适才传声指示孩儿几件事。”刘永泰亦传声问道:“她指示你几件什么事?为父何以没听见?”刘智道:“她怕爹忍耐不住,不敢对你讲。比那听闻还翔实而严重,并请爹听了之后,千万不能形之于色,以免被阵外的匪徒看破,影响全局。”刘永泰叹道:“从连日见闻,为父已经参详过了。在路上邀截我们的贼子,必然就是范凤阳派遣的爪牙,而非月魄追魂,几年不见,这畜牲已坏到如此地步?我已想通了,你但说不妨。”刘智道:“范凤阳根本就不是好东西,以前善于掩饰故未先知其恶,他早拜毒臂神魔金星石为师,还能好到哪里去?兰姥指示孩儿,金星石夺得牧野飞龙的玉龙丹,不仅未死,且已练成万世魔功,现在就在天池,还约有常山二怪、毒蜂雷登等老号魔头十多个,以及魔子魔孙和北纪余孽百余个,实力之大,骇人听闻,对付这干老少诸魔的魔功、毒功另有专人,无须我父子插手。兰姥天黑破阵,救我父子脱困,交代我们的任务,是劝住群雄,不要趁火打劫,助长凶焰。现在教我们多休息,培养精神体力,破阵之后,立刻就得赶去。”他如何不知父亲的脾气,是以仅说要点,不敢多所形容。刘永泰听了之后,仍不禁骇然变色,道:“对付魔功毒功,非一般武功所能胜任,我父子的确插不上手。除兰姥外,还有什么高人,在天蓝这一边?”他亦觉事态严重,脸色倏变即隐。刘智道:“兰姥说只有云老人和牧野飞龙的弟子十来个人。”刘永泰喟唉轻叹,心情至为沉重,道:“休息要紧,到时候再说吧!”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家父子突被一声厉喝惊醒。但听:“什么人?”接着便是几次对掌声音,与凄厉吼叫,耳中即又传来兰姥声,道:“此阵已破,匪徒亦己伏诛,谨记我言,火速赶去,孩子们人单势孤老身得先走一步了。”话声由近而远,去势甚速。

  刘永泰率领子弟门人,随声追出阵外,但见暮色四合,天已入夜,地上遗尸数具,兰姥踪影已杳。刘智道:“爹,兰姥说,斗场在天池西岸,双方酉正对阵,此时赶去,还来得及。”刘永泰那里还有耐性听爱子说完,早已挥手示意,领先飞纵而去。

  祟山峻岭中,落日余辉,易被遮断,申末光景,天色即已显得昏沉暗淡,极看起来仿佛黑得比较早。二月十五,开春已经一个半月了,由于积雪未消,天池地势又高,寒风依旧凛冽刺骨。吊龟头那块新近命名的特殊地带,除了沿着天池那一边,无处存身,其余三面,早已挤满了人。暮色愈聚愈浓,杀气也随之洋溢弥漫。那片可能成为血搏的矿场,也许是由于地势特低,景物也逐渐的由模糊,而混沌,终于被烟岚完全遮没。

  入眼一片迷蒙,什么也看不见了。再是剧烈刺激的场面,看不见,还有什么热闹之可言!人群逐渐烦燥不安了,终于有人埋怨道:“这简直是寻大家的开心嘛!”一唱百合:“骗子!”

  “骗局!”最后,更有人骂出口来:“奶奶的,根本就没种,熟知此地气候,还要来上这么一手,用以遮丑,见不得人就……”有人不高兴了,接口问道:“朋友,是谁用大红帖子,把尊驾你给请来的?”骂人的人恼羞成怒,道:“老子爱说,干你娘的……嗯!”一声闷哼,没了下文,这样一来,立刻激起了一片怒潮,纷责问道:“是谁下的毒手,有种报个万儿!临近的朋友,把他指出来!”你一言,他一语,气势凶凶,却又找不到对象,空自怒喝连声,无从发泄。渐渐的,这股浪潮平静下去了。另一般不祥的预感,却又代之而起,弥漫,扩张,无形的袭击着每一个人,使得人人岌岌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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