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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戴行云并没有什么奇貌,只是无论什么时候看过去,都让人觉得他必定是手握权柄已经很久了,喜怒之间丝毫不看别人的脸色。而周野是那种让人看上去不舒服的人,他浑身的肌肉似乎都在皮肤下滚动,整个人灵活而敏捷,哪怕仅仅是站着,都会给人一种随时都能跳起来的感觉。他的眼珠纯黑,长发微微带了点儿卷,像只刚刚扑下山的黑豹。

  “刚才骂得好。”周野似乎对苏旷很有好感,接着又转向戴行云,“骂的就是你们这群食古不化冥顽不灵之辈。”

  戴行云脸上确实不好看。这一回正犯在周野手里,连借口都找不出来。

  “我帮帮规,四等以上刑罚必要大开香堂,十长老齐聚,方可施用。”周野目示孙云平,“这个怎么说?”

  戴行云咳嗽了一声:“陈长老。”

  陈紫微不慌不忙地道:“周副帮主,你几曾见我滥用私刑了?你自己去看看孙云平,是不是活得好好的?”

  他四下看了一圈,抱拳,言辞恳切:“执法一道也有策略,也要讲究虚者实实者虚的道理,我不过是略施恫吓而已。周副帮主,你多心了。”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等你把人烧死了再进来?”周野目中凶光闪动,“戴行云,你给个说法?”

  “我若是给不出说法,周副帮主又待如何?五千弟子沿街以待,昆仑派玉掌门坐镇后宅,呵呵,恐怕也不是应对自家兄弟的礼数。”戴行云压低声音,缓缓地道,“周野,你想找借口已经很久了,我一让再让,你非要斗,戴某奉陪就是。”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周野锵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尺半弯刀,周身裹着蓝蒙蒙的光华,赫然是一把神兵利器。他随手一刀劈在椅背上“结党营私我不如你,戴行云,打架我可不怕!”

  他砍的是苏旷的椅背。

  苏旷跟着就滚了下来。最后的一点儿酒劲也散去了,他不再觉得疼痛,反倒觉得有一丝暖融融懒洋洋的温热慢慢弥漫上来。他自己明白,时候到了。

  耳边是熟悉的笑声,是那种女孩子从胸膛一气笑到眼睛的爽朗,真的像风铃一样好听……苏旷嘴角泛起一个甜蜜的微笑,真好。

  血光中,金壳线虫一跃而起。小金已经暴怒了,昂首,躬身,它渴望杀戮和复仇。

  所有人都在后退这是一只什么虫子?摸不清门路,但是快得出奇。

  小金果然找到了目标,它划过一道金色闪电,直冲大门处

  “回来”苏旷没想到自己还能发出这样声嘶力竭的吼声,他知道来的是谁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半空中一道刀光闪过,闪电撞着闪电,咄的一声,金壳线虫被钉在地面上,颤巍巍地抖动了几下。

  苏旷几乎目眦俱裂:“丁桀。”

  丁桀终于到了。

  他穿着纯黑的长袍,随手把刀扔还给身后的弟子,缓步走了过来。

  十年了,他依旧高傲如神祇,寂寞如长空。

  他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不自觉的,周野和戴行云就低下头去。

  众人一起拜倒:“帮主。”

  丁桀的目光最后停留在苏旷的脸上:“我告诉过你离开洛阳,苏旷。”

  他伸手去搭苏旷的脉搏。

  苏旷尽力吐字,轻而慢:“别碰我,你不配。”

  一众惊怒。多年来,众人对丁桀视若神明。

  丁桀缓缓蹲下来,给人泰山压顶的错觉。他周身似乎带着强大的压迫力,让人无法直视,更不要说对抗。

  桀骜对着骄傲,即使是一柄断刃,依旧有刀的锋芒。

  苏旷形如挑衅:“有种的来啊。”

  丁桀的手缓缓贴上他的后心,巨大温和的内力自椎尾推向后脑,洪水般,无可阻挡。

  苏旷心中发冷。罢了,依旧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人的内力之深厚,几乎到了旷古绝伦的地步。

  气流冲着血脉,七处封穴被硬生生地冲开,连同污血他想干什么?总不至于替我疗伤吧?

  “此人罪不至死。”丁桀下了判断,“苏旷,你这身功夫,给你惹了太多麻烦,徒留无益,不如毁去。”

  他右手的食指已经点在苏旷后颈的大椎穴上,不容反驳,顺着脊柱一指向下。滔滔洪流似乎变成了一道霹雳,顺着大椎神道灵台中枢……一气撞到命门。丁桀掌心内力猛吐,刹那间,周身的血脉好像一起裂成碎片,气息失了故道,四处乱冲乱撞,再然后……苏旷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个人交给左风眠。戴副帮主,周副帮主,劳烦你们拨人协同看管,我回来的时候,最好能看见他还活着。”丁桀站起来,拍拍手,“陈紫微,帮有帮规,你自己清楚,这一回事情未清用刑过重,你自领责罚。”

  陈紫微连反驳都没有反驳,回手拔刀,削去了右手拇指。血流如注,他甚至不敢包扎。

  戴行云脸上有愠色。丁桀又回头道:“周野,身为副帮主,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率众闹事。幸而这一回势头未起,不然帮中血流成河,你何以自处?”

  周野咬咬牙,也拔刀。

  丁桀摇摇手:“自己下去反省吧。即日起,削去你副帮主之职,观你三月内行止。”

  “戴副帮主,”丁桀好像已经很是疲惫,“我是说你好大喜功呢,还是说你老糊涂了呢?”

  戴行云脸色大变:“帮主!”

  “我视你如同父执,也望你自重。城北一案处处都是疑点,苏旷若只是率性杀人,他这身伤从何而来?这柄剑又从何而来?”丁桀向前走了一步,“这些倒也罢了,只是,我叫你多关怀些老弱病残,莫负了我帮仁义之名,不是让你广为收罗,收而不养。那城北马厩何等干燥,无事也要自燃,何况有人纵火?戴行云,你也自行反思吧。三个月内,我看你行止。”

  戴行云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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