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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孟七手道:“我新近练了一门武功,称之为‘神吼脚’,想和你的‘鬼鸠手’较量一下,你还是和我打吧!”

  天南上人听了,不由得一怔,暗忖哪有什么功夫叫做“神吼脚”的?但继而一想,便已明白,敢情孟七手是在开碧鸠神君的玩笑!

  因为碧鸠神君的那“鬼鸠手”,本是从那一对碧鬼鸠的形态中化出来的。

  而武林中又传说,他有一只碧鬼鸠,伤在峨嵋神兽金毛神吼的爪下。

  然则,“鬼鸠手”、“神吼脚”,刚好相对,实则上哪会真有这样的一门功夫?

  天南上人不但明白了孟七手是在开碧鸠神君的玩笑,而且也明白,他已然看出自己吃亏的情形,因此来为自己解围!

  只听得碧鸠神君道:“孟兄取笑了!”向后退了一步,孟七手长须垂地,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回头道:“孔老头且慢,看我神吼脚,大战鬼鸠手!”

  一言甫毕,果然两脚鸳鸯连环,交替踢出!

  那两脚除了力道雄厚之外,实则上毫无出奇之处,碧鸠神君一声长笑,已将折扇插在衣领后面,十指如钩,身子一伛,如同两把钢勾也似,向孟七手踢出的两条腿疾抓而下!

  看来,他那两抓,除了快疾以外,也是一点声息都没有,并无出奇之处。孟七手人本生得极矮,双腿交替踢出,身子跟着向后一仰,右手已然撑在地上,一见碧鸠神君两抓抓下,右手内力一发,身子突然凌空打横,似车轮,向外疾转了开去!

  而他这里才一退让,碧鸠神君的那两抓,声势也突然大盛!

  只听得“嘘嘘”之声,破空而发,爪影乱晃,但是碧鸠神君却也未曾料及孟七手会以那么怪异的身法向外避了开去,那两抓未曾抓中孟七手,却将迤上青砖一口气抓裂了七八块!

  孟七手险险避开,大叫道:“老鬼头,你那一双鬼爪,果然厉害之极!”一面说,一面突然,头向后略略一仰,他颔下那蓬长髯,长可四尺,本来就是他的随身兵刃,头向后一仰间,长髯束成一股,已然向碧鸠神君当胸拂出!碧鸠神君“哼”的一声,反手便抓。

  但孟七手在自己这蓬髯之上,足足化了二十年的功力,碧鸠神君出手虽快,焉能那么容易被他抓中?宛若灵蛇也似,突然向旁一弯,髯尖已然分成两股,和两柄长剑一样,向碧鸠神君双目疾剌而出!

  碧鸠神君“哈哈”一笑,道:“孟兄招式,确是奇绝!”手臂向外一格,待将长髯格开,怎知孟七手也在此际,以绝快的手法,“嗖”的一声,从身际掣出了一柄匕首来,直向自己颔下割去!

  一旁的天南上人感激他刚才解围之德,见他忽然以匕首向自己颔下割去,不由得大惊道:“贼矮子你想做甚?”

  可是天南上人话未说完,匕首冷光一闪,已然听得碧鸠神君一声怪叫,向后退了开去!

  原来孟七手长髯分成两股,向碧鸠神君双目疾刺而出之际,碧鸠神君早已有准备,先自不动,等到长髯堪堪刺到,再思趋避,引孟七手求胜心切,向自己靠得近,再使“鬼鸠手”抓他胸口,将他生生抓死!怎知他这里计谋定得极是歹毒,孟七手却也知道遇到了强敌,竞敢豁出了自己以二十年功夫蓄留起来的那蓬长髯不要,以求胜敌!

  他一摸出匕首,便向自己颔下割去,锋刃过处,长髯已然切肤割断!

  而那蓬长髯之上,他已然贯以极是浑厚的内家真力,不然也不能以如此凌厉之势,刺向碧鸠神君的双目,一被割断,立时电射而出!

  碧鸠神君本来头已向后仰去,可是一蓬数千百根长髯,根根如同极细、四尺来长的长箫,纷纷射到,片刻之间,碧鸠神君也难以预防,左眼已然被四五根长髯射中,身上也中了不少。他武功绝顶,身上所中的,本就不放在心上,但是左目所中的那四根,却令得他痛彻心肺,是以才一声大吼,向后退出!

  可是他的后退,只是电光火石般,一眨眼间的事,吼声未毕,重又旋风也似,扑向前来,一退一进之间,孟七手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孟七手急忙一翻手腕,以手中的匕首,向前迎去!

  这时候,孟七手若是以他本身造诣如此深湛的轻功向外逸出的话,或许还不致于吃亏,但是因为碧鸠神君的来势,实在太快,以致孟七手这样的人物,也不免慌乱,一时之间,竟未想及向外退去,反以匕首去迎击,但这一次,碧鸠神君已受重创,那一扑,乃是他毕身功力所聚,孟七手匕首才向前送了尺许,便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大力,凌空压倒,眼前一黑,胸前一阵剧痛,便已昏死过去,“啪”的一声,跌出了老远,又在柱子上撞了一下,才跌到了地上!

  通天神偷孟七手向外跌出,和刚才碧鸠神君那一声怒吼,几乎是同时间^发出之时,一旁高手,如天南上人和玄衣仙姑,在急切之间,竟也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孟七手跌在地上,天南上人连忙赶了过去时,只见孟七手胁下,现出了老大的一个伤口,鲜血汩汩而流,面如纸金,伤势重到了极点。

  天南上人知道孟七手是为碧鸠神君的“鬼鸠手”所伤,而他的受伤,却是为了自己,因此毫不犹豫,自怀中取出了一只青玉瓶,倾出两颗药丸,一颗塞向孟七手的口中,正待将另一颗捏碎,置于他的伤口上时,忽然听得碧鸠神君道:“孔兄,他伤势已重,你不必白费心机,糟蹋那两颗仙芝丸了!”

  天南上人抬头一看,只见碧鸠神君左眼隐隐流下几丝血丝,凶光已敛,但是右眼却仍然绿光闪闪,望定了自己,一眨都不眨。

  天南上人冷笑道:“是否糟蹋,不劳费心!”

  碧鸠神君哈哈大笑,突然一扬手,左文文和左生生两人又吹起了斑竹箫,那十八罗汉也各自奏起乐器,仍按来时次序,向外走去。

  碧鸠神君走在最后,来到门口,道:“孟兄,孔兄,明年此时,我定在滇南高黎贡山,为你们两人设祭,你们千万要前来享用!”

  他下手如此之狠毒,但是临走之际,虽然损了一只左目,可是言语之间,仍然是一点火气也没有,其为人之阴鸷,亦于此可见一斑!

  天南上人听他将自己也说在内,心中不禁一怔,同时,立即觉出那股麻痒之感,刚才因为自己只顾来看视孟七手的伤势,一时心散,竟已来到了小臂弯上!

  就在此际,孟七手睁开眼来,见孔璞手捏仙芝丹,苦笑一下,道:“孔老头,你不必白费心了,我伤势眼看难愈,你已然身中奇毒,那仙芝丹你留了自己用吧!唉!我……死不足惜,只是……有……一事遗憾!”

  天南上人知道他是指已然将碧鸠神君的那柄太白金戈偸到,但是却又失去而言,便道:“贼矮子不必伤心,阎王老子,未必看得中我们!”一面说,一面将那粒“仙芝丹”,用力一捏,只听得“噗”的一声,已然将丹捏碎,

  成为无数粉末,纷纷落在伤口之上。

  同时,天南上人又点了戒胁下几个要穴,脱下衣衫,撕成幅幅,将孟七手抬起来,紧紧裹住了伤口。

  等他做完了这些,那麻痒之感已然将到肩头!

  天南上人一探手,从孟七手手中,接过那柄锋利已极的匕首来,大笑一声,手起处,“啪”的一声,竟然将他自己一条右臂齐肩削落!

  碧鸠神君在这大厅中出现,总共才不过一个来时辰,可是武林之中,两大异人却已然各自受了重伤。虽然他自己也不免赔上一只左目,但总是他占尽了上风,此人功力之高,由此可见!

  天南上人将自己右臂断落,也连忙匆匆扎好,坐倒在椅上。

  却听得玄衣仙姑冷冷地道:“孔老头,碧鸠神君既说明年此日,便为你们设祭,只怕你们绝不能活过今晚子时,有什么话,趁早吩咐!”
^天南上人冷笑一声,道:“不劳费心,我们两人绝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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