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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第二十五回 借故痴缠利用风波留去志

  叶映红一声长笑,道:“既然如此,尊驾为何不准我和孔少岛主,在此逗歇?店小二,快拿酒肉来,咱们要在这儿,吃他一个饱的!”一面说,一面不客气地,竟与屈天景对面而坐。那一面,曹永祥见屈天景面色一沉,已然看出他心中大是不乐,跨前一步,道:“喂!师叔叫你走,你干嘛还赖在这里?”叶映红双手在桌面上一按,道:“笑话,我还叫你们走啦,你们怎么不走?”一面侧着头对曹永祥说话,一面早已在想着如何报屈天景刚才夺刀之恨,讲了一半,已有主意,一个“走”字才出口,内力疾吐。她双手已然按在桌上,内力一吐,桌上汤碗杯碟,全都被她内力震了起来,叶映红趁势一步退出,“呼”的一掌,拍了出去,掌风到处,将几大碗鱼肉汤汁,全都向屈天景压了过去,那屈天景动作也真快,立即将手在桌沿上一推,连人带椅,借着那一推之力,向旁滑了出去,同时,也未见他手腕怎样挥动,一溜黑影,已然闪了起来,在半空中如同灵蛇也似,一阵乱颤,只听得“叭叭叭”之声不绝,向他压到的碗碟杯模,全都被他砸飞。

  碗碟可以砸飞,然而碗中的汤汁,却是无法挡开,仍不免淋了一身的汤汁。他身上所穿的衣服,华丽已极,乃是一件湖白色的长衫,上面衬以浅黄色的丝线,精工绣出一朵一朵的浮云,给汤汁一淋,立成斑斑点点,狼狈之状,不可言喻,连头脸上,也沾上了几滴酱汁,叶映红总算出了一口气,哈哈大笑道:“屈朋友不但挥鞭夺刀的功夫不错,这一下也避得极强啊!确是武林罕见,不愧与挥云老怪同师学艺,只是先后之分!”

  屈天景本是因为变生仓促,未曾弄清疾飞过来的是什么物事,才误以长鞭去挡,若是他知道向自己压来,只是几碗刚才吃得津津有味的菜肴时,只要连发数掌,以他功力而论,掌风足可将汤汁也一起挡开,不致闹得如此狼狈,这一下本来已然怒极,再加叶映红还要出言调侃,更是火上加油,阴着一张脸,略一抬袖,去抹头脸上沾到的酱汁。

  叶映红还正在好笑,心知对方一定要发作,但是却万万料不到他抬臂向头脸上抹出之时,便突然出手,只见屈天景手臂抬起,“刷”的一声,在出衣袖之中,便如长蛇出洞也似,射出一条细才如指的软鞭来,一出手便笔也似直,长有丈许,当胸向叶映红胸前的“华盖穴”点到。叶映红吃了一惊,急忙退避时,闪出才五六步,那软鞭像是不知有多少长一般,同时,屈天景手臂一沉,鞭梢突然一个转折,改点叶映红颈间的“天突穴”,无论变招出手,均是快疾无伦。

  武学上有话道:“枪怕圆,鞭怕直”。指的乃是软鞭一出手,便能抖得笔也似直的,其人功力,一定不凡。但寻常软鞭,至多不过七尺来长,要抖直并非难事,这屈天景所用的长鞭,虽然不如挥云老怪所用的那条,乃是整条铁线蟒背上的那条筋所制,长有四丈七尺,但也有两丈一尺长短。

  才出手时,便用了一半,丈许长短的软鞭,能抖得笔也似直,以鞭梢去点对方穴道,其人功力之高,由此点可见一斑。

  叶映红仓隍向后退出,本已避得极是勉强,屈天景一改招,鞭梢疾向她天突穴点来,她只得一低头,软鞭“剌”的一声,在她头顶上越过。屈天景占了上风,哪肯饶人?手臂一沉,那软鞭便向她头顶,直压了下去,力道之强,无出其右。

  叶映红觉出软鞭带起一股大力,已然当头压下,知道若是向左右闪避,他那软鞭如此之长,必难讨好,百忙中就地一滚,闪入一张桌之下面,只听得“叭”的一声巨响,立即又从桌下穿出,定睛看时,那张桌子,已被屈天景软鞭,齐中挥成两半!

  叶映红心中不禁暗叫一声:好厉害的鞭法!若是挥云老怪,不知更要厉害到什么程度哩!身子一滑,不等屈天景鞭到,已然欺到了尚培的身边。

  尚培刚才还曾吃过叶映红的亏,一见她又欺近身来,不由得大吃一惊,但两人武功相比,毕竟甚远,尚培想避也避不过去,一股掌风压到,刚一刀挥出,手上一紧,已被叶映红以食、中两指,将刀夹住,劈手夺了过去,一面一掌凌空砍出,将尚培推出四五步去,一面绰刀在手,一个转身,刚好屈天景长鞭又已挥到,举刀便迎,刀鞭相交,“铮铮铮”一阵响,软鞭已将银刀,缠了个结结实实,叶映红的目的,就是要屈天景将自己的银刀缠实,因为软鞭一缠住了银刀,变幻无穷的许多招式,便都无法施展,只能用力将银刀夺过,才能再展鞭法。而要夺刀的话,这一次不比上次,猝然不防,而可以和屈天景拼一拼真力,见个高下了!因此,叶映红一夺刀在手,立即又被屈天景以软鞭将刀缠住,看似落了下风,实则是聪明之极的找法,她不但不怕银刀被屈天景缠住,而且左手用力一扳,将一柄银刀,生生曲了过来,将缠在刀上的软鞭,紧紧夹住,不让它滑脱。

  叶映红以内力将银刀扭曲,下盘自然不免虚浮,被屈天景一直向前拖出了三四步,但刀一曲成,她便真气下沉,将下盘稳住,屈天景便无法再将她向前拖动分毫,相反地,还觉得一股大力,要将自己向前拖去,吓了一跳,连忙也稳住身形,对峙起来。

  屈天景本来不知叶映红的来历,只知她既然和“孔少岛主”一起上来的,自然也是旋风岛上人物,因此一上来就不敢怠慢。他虽是挥云老怪的师弟,但是当西崆峒天巅上人收他为徒之时,已然年届九十高龄,第二年便自死去。屈天景的一身本领,全是挥云老怪,调教出来的,固然也不同凡响,但要和挥云老怪相比,却还相差甚远,也不会比叶映红高。因此两人一对峙,便难以分出高下来,各运内家真力,向后扯拖,直踏得那酒楼的楼梯,轧轧作响,掌柜的和店小二等,都躲在楼下,吓得簌簌发抖。曹永祥在一旁见师叔和人久持不下,心中也暗自吃惊,本来以他为人行事,哪里还顾得什么江湖道义,早就出手相助了,但是又恐怕自己一出手,“孔少岛主”也跟着发作,则弄巧成拙,更是糟糕,所以虽是焦急,却总是不敢前去相助。

  不消片刻,叶映红和屈天景两人身上,已各自冒起丝丝热气来。

  屈天景的一张脸,已然涨得通红。方敏在一旁看不过去,道:“叶姑娘,屈朋友,大家全是自己人,别再争下去了!”

  方敏知屈天景是挥云老怪的师弟,他和挥云老怪毫无关系,这“自己人”三字,却是从何说起?原来他心中想,屈天景和尚金花父女相识,尚金花在他心中地位既然如此之高,因此连带对屈天景也生了好感,故而才如此说法。但是旁人却都不明白他心中的意思,只当他“自己人”三字,是指挥云老怪和旋风岛主,魔母温魂,同属“宇内四邪”人物一事而言。

  叶映红首先一声长笑,道:“只要屈朋友肯松手,我原是无所谓的。”屈天景也已试出对方功力之高,是自己离开西崆峒,一路南下,所从未遇到的,再相持下去,极可能两败俱伤,谁也胜不了谁,也想趁此放手,待有机会施展挥云鞭法时,再来出气,也长笑一声道:“却还要尊驾先松手!”

  叶映红心中暗骂滑头东西,我要是一松手,不吃你的大亏才怪,但她心内,却又另有了主意,道:“好!”猛地真气反转,由向后用力拉去的力道,一变而为向前疾推而出,手一松,那柄已被她扭得弯曲的银刀,带起一股劲风,幻成一道银虹,疾向屈天景面门砸去。

  叶映红以为如此就可以令得屈天景吃亏,真是打错了主意,西崆峒的“挥云鞭法”何等神妙,叶映红这里刀才落手,屈天景觉出手上一松,已然手腕一翻,一招“行云流水”,长鞭一沉,已然将那柄银刀抖脱,长鞭贴地游到。叶映红一看,知道上当,纵身跃开,只见那柄银刀,经自己一送,和屈天景一抖之力,已然穿破了窗棂,向街上落了下去,再要去拾,已来不及了。

  心中正在大叫失策,屈天景已然展动挥云鞭法,一连三式,共是一招,在挥云鞭法之中,称之为“浮云三飞”,那一招三式,本就奇幻已极,再加上屈天景已然将长鞭放尽,那条软鞭,宛若是一条两丈来长的怪癖,漫空翻舞,虽然招式是对着叶映红一人而发,但楼中其余众人也都感到劲风扑面,可知他蕴在长鞭上的力道,实是极之深厚。

  叶映红此时,若是寒玉匕未失,足可趁机将他长鞭削断,但是如今只凭一双肉掌,却是无法抓住那变幻不定,来去如风,漫空飞舞的鞭,只得凭一身小巧功夫,来回腾挪闪避,虽未受伤,但有两次鞭梢划空而至之时,只不过避得稍慢了些,身上衣服,已被屈天景长鞭,撕下了两条来。

  分明已然落了下风,方敏怫然不悦,道:“屈朋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讲的是双方罢手,你为何还要不断进攻?”屈天景冷笑一声,道:“闻得旋风岛主的七孔刀法,乃是武林一绝,孔少岛主要是不服气,待收拾了这丑八怪之后,再向你领教一二便了!”

  原来他虽然震于旋风岛主,魔母温魂的名头,但是却见方敏年纪甚轻,以为可欺。再加,他一入贵州,便识了尚培,对于尚金花的美丽,也极是倾倒,虽未明言,已俨然以尚金花未来夫婿自居。本来,他既是挥云老怪之师弟,在辈分上而言,是和尚培一辈,但他却称尚培为“尚老伯”,于此已可知他的心事。见方敏一上来,便对尚金花表示了如此熟络,心中也已大不是味儿,因此便向方敏出言挑战。

  方敏怒道:“你手中持着那兵刃,叶姑娘却是空手,这怎么说得过去?”

  屈天景闻言,“刷”的收回了长鞭,道:“那就先向你领教几招!”刚好他那一招三式,“浮云三飞”使尽,回鞭改招,“云浮处处”,鞭梢本是贴地游来,一到近前,突然昂了起来,成了一个圈儿,当头罩了下来。方敏见他一言未毕,便对自己下此毒手,心中怒极,向旁一闪,七孔刀带起一阵异啸,迎了上去。正在此时,突然旋风陡生,一道银虹,破窗而入,“啪”的一声,直射到墙上,方才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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