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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方敏心中一愣,道:“笑话,我与你无怨无仇,何必和你动手?”

  那小个子身子一纵,便跃了下来,向前走了一步。方敏留心观看,只见他不但一步跨出,只有一个极浅的脚印,而且跃下来落地之处,也只有浅浅的一个脚印,可知他轻功之佳,实不在自己之下!心中一凛,不敢大意,后退数步,那小个子道:“怎么无怨无仇?今日下午,你我之间,便已结下梁子了!”

  方敏惊道:“奇了,这算什么话?”那小个子一翻眼,道:“我在饭店之中,看中了那胖大和尚正要好好地惩戒他一番,你如何横来生事,抢了我的肥羊去?”方敏讶道:“听尊驾此言,也是行侠仗义之士,金罗汉这等武林败类,人人得而除之,谁出手都是一样,说什么抢不抢的?”

  那小个子冷笑一声,“就是不行,你在饭店中此举,分明是向我逞能,我却不服气,非要和你动手不可!再说,你这种人,配什么行侠,谈什么似!”

  方敏见他简直一点理都不讲,只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日间在饭店之中,因他发三棱钉戏弄金罗汉,而发的那一点好感,不由得一丢而光,怒道:“原来行侠仗义,也有配与不配,若是天下行侠之任,全都落在尊驾肩上,旁人一点不配的话,只怕尊驾也未必做得了那么多,当真可笑已极!”那小个子面上变色,叱道:“你废话什么?敢不敢和我动手?”

  ▼第十一回 遗言隐秘孤雁南飞覆中原

  方敏此时看出此人异常小气,心胸颇窄,他当然不愿意毫没来由,与人动手,而且还要赶着去中原,取那《昆仑圣书》,送回旋风岛去,但是人家现已逼到这种地步,不动手似乎太懦怯,笑了一下,道:“尊驾既要动手,也无不可,但我们不妨比一比轻功、内功和暗器功夫,不必武比如何?”

  那小个子一声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敢动手,就是要凭我这双肉掌,领教一下旋风岛七孔刀的妙着,顺便为世除害!”

  方敏见他一味进逼,虽不愿生事,毕竟年轻,未免沉不住气,暗忖他如此不知好歹,若不给他一个厉害看看,纠缠不休,也难以打发,长笑一声,将刀收起,道:“请赐”

  只讲了两个字,那小个子身子微侧,一掌自外而内,已然挥出。看他个子如此瘦小,相隔又有丈许远近,说什么也不会有多大的力量,因此方敏手腕一翻,只用了五成力量,想将他的掌力,硬震回去,好得令他知难而退,不再无理取闹。

  怎知他手腕甫翻,内力方吐,对方那一掌之力,已然袭到,力道果然并不甚大,但是却怪异之极,一与自己掌力相接,那股大力,似散非散,方敏刚才暗笑,如此不济事,也要寻人生事,未免太不自量,大约只是仗着师父在江湖上有点名头,所以才这样狂妄。

  刚才如此想法,忽然看出眼前情形不对,那小个子所发掌力若是一下子便被自己一掌震散的话,他人少说也要退出七八步去,何以他一动不动,自己那股力道,却像石沉大海,从此消失?

  一想及此,立即暗叫不好,尚幸他功力真是不弱,真气立即运转,但已觉得自己刚才一掌击散的力道,已然从四面八方,一齐袭到,不但方向怪异,而且力道甚强!方敏忙向后疾蹿而出,一掌自上而下挥了下来,将自己全身尽皆封住,只见那小个子跟踪跃到,道:“不行,你掌力还差得远呢,我倒要试试你威震天下的七孔刀,还不取兵刃?”

  方敏生性亦甚好强,一时不察,只用了五成力,虽然退得狼狈,但并未吃亏,听那小个子如此说法,不禁动了好胜之念,冷笑道:“只怕尚无此必要?”踏步进身,双掌隐含排山倒海之力,左阳右阴,两股掌力,疾向对方逼出,两股掌力一出,立即合二为一,深得阴阳互生,生生不已之妙,力道这时比纯阳或纯阴之力,大了数倍,直向那小个子推去。

  那小个子反掌一迎,面上也略现惊异之色,两人掌力相交,身形尽皆凝立不动,坚持了半晌,并无胜负,但此时,双方身子虽未相碰,手掌相距,也有五六尺光景,但是功力到了他们这样程度的,掌力凝炼,已如同实质,一到了这种内力硬拼的境地,谁先退让,谁便要吃大亏。此时,两人均已珍惜对方武功,心中皆生了罢手之念,但是骑虎难下,变成了只好僵持下去!不消片刻,已然小半个时辰,方敏看那小个子时,突然像是面色甚为惶急,心中一动,忽然听得积雪上有“吱吱”之声传出,分明是有人走了过来,侧头看去,只见一个老叫化子,看来走得甚是缓慢,但是却一晃眼,便到了眼前,双脚踏在雪地上,将积雪踏得“吱吱”作响,但是当他脚提起来后,雪地上却又了无痕迹。

  方敏心中一动,暗忖老叫化子这一手,分明是极上乘的内功,在每一步跨出之后,又运内力将被踏陷下去的积雪提了起来。

  这一点,本来不难做到,但难的是不但一点雪花都不扬起来,而且积雪在一陷一起之间,一点痕迹也看不出,可知这个老叫化子内力之运转自如,已臻化境,方敏暗忖好哇,天下高手,几乎在一日之间,全叫自己给碰上了,这老叫化子不知是否宇内四邪之一?

  但是仔细一看,又不禁愕然,暗忖这老叫化子好熟啊!

  用心一想,已然忆起,当六年前,三强庄上,群魔毕集之际,便有一个老叫化子带着一个瘦削的小姑娘,求到大厅上来烤火取暖,一直坐在墙角上,也没有人注意他们,可不知那个老叫化子是谁?

  心中猜不透他是什么来头,唯恐他来加害自己,如今正与那小个子在拼力,却是无法还手,心中一急,内力疾吐,阴阳两股大力,交相缠结,力道顿时加强了三倍,但是对方那小个子,亦非庸手,他这里内力加强,小个子所发,那股虚无飘渺的大力,也顿时加强,两人反而各向前踏了半步,虽然仍是不分胜负,但形势却越来越僵,更难以分解。

  就在两人各自加强内力之际,那老叫化子已然走到了两人面前,先向方敏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向那小个子道:“阿莹,可是和什么人发生了争执?”那“阿莹”道:“我在滨江镇的饭店中,正要惩戒金罗汉,他却自以为强,横来生事,怎么不令人生气?”

  方敏见两人一问一答,口气之间,像是师徒,心中更是大惊,暗忖和徒弟也不过打个平手,若是师父一出手,自己焉有幸理?刚想拼着捱那小个子一掌,至多也不过被他掌力震散这真气,以便见机而退,不要等那老头出手时,便想走也走不脱,却听那老叫化子一笑,道:“阿莹,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样脾气?这点小事,你值得与人动手?”

  说着,只见他双手“啪”的一声,合在一起,向两人内力相交之处,直插了下来。

  方敏听得他如此说法,心中刚一放心,见他出手,又是一惊。

  但是那老叫化子出手奇怪,两手一插进来,立即左右一翻,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涌到,身不由己,向后退出五六步去!定睛看时,那个阿莹也是一样,已在五六步外站定,叫道:“师父,你总是帮着外人?”

  那老叫化子“哈哈”一笑,道:“淘气!”回头向方敏一笑道:“尊驾莫怪,我这徒弟,就是小心眼儿,但却是好人,虽然喜欢捉弄人,但亦不至令人十分难堪,若不是你带着七孔刀的话,只怕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方敏见他讲话之时,虽然和蔼,但却自有一股令人肃然起敬的威严。而且,他一身衣服,破破烂烂,但是却毫不损害他那种威严,所谓神仪内蕴,便是这老叫化子的写照,再加上刚才一举手间,便将自己震退了五六步,力道至阳至刚,颇如温婆婆所说,上乘内家罡气那样,知道眼前这个老叫化子,定是异人,忙道:“多承前辈指点!”

  老叫化子又向他看了一眼,道:“本来,人各有志,不能相强,但我却有一句话要相劝尊驾。”

  方敏道:“前辈何必客气,有话请说!”老叫化子并不言语,转身向前走了十余步,来到方敏母亲的坟前,突然伸出手指,在石碑上刻划起来,“刷刷”有声中,不消片刻,便转过身来。

  方敏定睛看那石碑时,原来自己只以七孔刀刀尖刻了“先母方”三字,便为那小个子的冷笑声所打断,而如今,石碑上却已成了齐齐整整的“先母方太夫人之墓”八个字,下面的五个字,圆滑苍劲已极,其深浅更不在自己用刀尖所刻的之下,心中不禁大为叹服,只见那老者转回身来,道:“当年你母亲归去之时,想必曾对你有所嘱托,你什么事都可以做,只是绝不能——”老叫化子刚讲到此处,方敏突然觉得自己耳旁“听宫穴”上,略略一麻,像是有一只硬壳虫,飞了过来,突然撞在耳旁,正好撞在“听宫穴”上一般,事先毫无知觉,就在刹那之间,“听宫穴”却被封住了一个极短的时间,那“听宫穴”一被封住,双耳便同时听不到任何声音,时间虽短,但是却将老叫化子在“绝不能”以下的话漏去,只见老叫化子神色严肃,嘴唇掀动,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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