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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子云听得李远如此说法,不由得大是鋳躇,明知若是不答应,固然不行,答应了,却更是麻烦;因为若是胜了李远,等于无端与八卦金银剑一派,结下了深仇大怨,从此世世代代,永无宁日。如果输给他,则自己的声名,尚不算什么,却连历代师尊,都要蒙受其辱!

  想了一想,道:“既然李兄定要赐教,命小儿行侃,代为领受几招如何?”陶子云自觉这是最好的办法,因为以李远的身份武功,当然应该胜过一个小辈。怎知李远一听,面色倏地一沉,道:“原来陶兄的心目之中,八卦金银剑法,竟然如此不济?”陶子云心中暗叫糟糕,自己是一番好意,怎知竟然弄巧成拙,想要解释时,李远已然叫道:“保儿!”

  立即有一个二十三四步的年轻人,应声站起。李远道:“保儿,你向陶世兄领教几招!”那年轻人道:“好!”身形微晃,已然纵到了空地之中,李远“铮”地拔出宝剑,向空丢去,道:“接住!”

  月色之下,那柄宝剑,被李远用力的向半空抛出,宛若突然之间,由他手中,腾出了一条金龙,“嗤”的一声,飞起五六丈高下,才一个转折,又向下坠来,就在此际,李保一声长啸,身形凌空拔起两丈高下,就在半空,手一探,便将那柄宝剑,接在手中,就势使了一个剑花,一柄剑顿时幻成了百数十柄,金光闪闪,将李保全身罩住,李保人本生得英伟,这一来,更是身法美妙,好看至极,众人轰雷似的喝起采来。李保一落地,便两脚不丁不八站定,左手暗掏剑诀向陶行侃一指,道:“陶世兄,尚祈指教!”

  陶行侃面上突然现出了一层极是可怖的神色,但只是一刹那工夫,便已恢复常态,众人均未注意,但是却又被陶琳看在眼中,低声道:“妈,哥哥怕呢!”三手观音沈珍沉声叱道:“别多说,刚才已经惹了祸,还不够么?”陶琳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什么。陶行侃望着父亲。陶子云道:“行侃,李世兄既有此豪兴,你也不妨出场。”陶行侃答应一声,道:“爹,借你的黑白剑我用一用!”陶子云向空地处看了一眼,只见李保手中所执,分明是一柄宝剑,若是以寻常长剑去应付,难免吃亏,自己黑白剑虽然不肯轻易在人前露眼,但此时却不得不取出供陶行侃一用!探手入怀,连鞘摸了出来,放在桌上,道:“侃儿,多用剑背,少用剑锋!”

  那一旁李远又是一声冷笑,陶行侃取过剑来,“刷”地拔剑出鞘,众人先前见陶子云郑重其事,只当那“黑白剑”一定也是奇珍异宝,等到陶行侃将剑一拔了出来,大多数人,竟忍不住哑然失笑。

  原来那柄剑长不过三尺,却有四指宽窄,极是异相,一面墨黑,暗无光华,另一面,白朴朴地,像是未上釉的白瓷一样,也是毫不起眼,和李保手中那柄金剑一比,一神一凡,不知相去几许!

  只有阎逢务,知道陶子云盛名之下,必无虚言,这柄黑白剑看来虽然如此不起眼,但说不定也是奇珍异宝,年轻人气盛,各持珍品,等一会儿若是动起手来,无论是什么人受了伤,都与自己的原意相悖。因此桴髯笑道:“两位世侄,比武较技,原是等闲之事,点到就算好了!”李保高声道:“晚辈省得!多谢前辈关注。”

  但陶行侃却一声不响,向前缓缓行了十余步,一双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望住了李保,眼光已然将李保罩住。

  两人行到相距五六尺处,李保手臂一横,提起了金剑,剑尖向下,微微颤动,正是八卦金银剑法的起势“天河斜挂”。

  那八卦剑法,原是从“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一语而来,共有八招,极尽轻灵缥缈之能事,在方今武林的剑法而论,确是大大有名。这一式“天河斜挂”,只看起势,已然是渊停岳峙,深得静若处子之妙,一抖手腕间,招数便可源源而发,李保喝了一声:“请!”

  陶行侃身子突然向旁一倾,像是站立不稳一样,但是跌下三尺,却又并不倒下,突然又站立,也道:“请!”

  李保立即打横踏出一步,“飕”的一声,反手一剑刺出,刺的乃是陶行侃右肩,剑势奇疾,陶行侃身子向左一侧,金剑剑锋,在他肩旁擦过,陶行侃身躯陡地一沉,已由刚才那一式“铁拐醉酒”改为“果老骑驴”。

  那“八仙剑法”,本是从醉八仙拳中化来,剑招极是奇门,令人捉摸不定,和八卦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八招,那一招“果老骑驴”,一经使出,只见陶行侃几乎是蹲在地上一样,黑白剑径奔李保下盘。

  李保心中有气,暗忖自己手中,八卦金剑,削铁如泥,何不先将对方手中兵刃断去,再求取胜?主意打定,金剑自上而下,倒卷了下来,金虹陡展,一招“直上直下”,取八卦中“兑”字诀,剑锋直向陶行侃的面门削出,同时,也将陶行侃那一招,“果老骑驴”的攻势封住。

  李保和陶行侃一动上了手,众人便屏气静息而观,两人虽然只使了三几招,但其中精奥之处,已不是一般人所能看得懂,只有陶子云、李远夫妇,和阎逢尧等几个人,看得清清楚楚,都感到李保这一剑,来得已太厉害,若是陶行侃避得不好,不难半边头顶,被八卦金剑削去!

  只见陶行侃在突然之间,撤招回剑,在凌厉无匹的金色剑影之中,硬将已然递出的一剑,撤了回来,向上一撩。李保的目的,本是在于将对方手中兵刃削断,一见陶行侃举剑来撩,正中下怀,手臂一伸,向前推前半尺,内力疾吐,直向陶行侃手中黑白剑削去。

  陶行侃黑白剑正是一个上撩之势,双剑相交,只听得“铮”的一声响,宛若龙吟,悠悠不绝,两人已然各自退了两步。

  李保一见八卦金剑,竟然未能将陶行侃手中那看来像废铁一样的黑白剑削断,不由得怔了一怔,再看自己的金剑时,更是大吃一惊,原来金剑的剑锋之上,已然多了一个缺口。

  李保唯恐被别人看到,连忙将身子一侧,将剑遮住,偷眼看席上众人时,似乎都未发觉。李保心中,焦急已极,他知道这一柄金剑,等于自己父亲的性命,如今竟在自己手中毁了一个缺口,非受重责不可,若不将对方打败,只怕受责更重,心中一急,剑招也是快疾无比,略一停顿,便是一连三剑,向陶行侃削出,金光缭绕,几乎将陶行侃全身,尽皆罩住!

  陶行侃也展开了八仙剑法,与之周旋,两人身法,俱是快疾无比,片刻之间,星丸跳掷,免起鹬落,已然拆了二三十招,犹自不分胜负。

  阎逢务拍案长啸,道:“叹为观止!叹为观止!两位剑法,不分上下,世兄请住手罢!”

  陶行侃和李保两人,俱知要胜对方,并非易事。李保一听得阎逢尧如此说法,只得“刷”地削出一剑,人向后疾退开去,收剑凝立,当真是静如山岳。

  本来,两人并非是生死拼斗,只是较技,既然已经不分高下,李保已然退了开去,陶行侃也要后退才是,但是陶行侃却是足尖一点,黑白剑的剑尖,对准了李保,连人带剑,疾刺而出,正是八仙剑法中极为厉害的杀着“国舅捧笏”!

  这一下变生叵测,任何人都未曾料到,李保陡地一呆,刹那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变才好,只听得众人惊呼声中,陶行侃的母亲,三手观音沈珍尖声叱道:“行侃,你疯了么?”“飕”的一声,一枚铁莲子已然挟着嘶空之声,飞了出去。她外号“三手观音”,便是因为她在暗器上,有极高造诣之故,这一枚铁莲子,径向黑白剑剑背射出。

  三手观音沈珍身边,所携各种暗器,不下七八种之多,无一不准,无一不是发放之际,神出鬼没,快疾无伦,那枚铁莲子“铮”的一声,不等陶行侃剌中李保,便撞在黑白剑的剑背之上。但是黑白剑却只是被铁莲子震得向上扬起尺许,本来是对准李保心口刺出的,却变成刺向李保的肩头。等到沈珍还想发第二枚铁莲子时,黑白剑已然“波”地在李保肩头,刺进四寸!

  李保紧紧一侧身,将身子离开了剑尖,此际,众人已纷纷离座,阎逢尧大喝道:“各位别动,住手!”声如霹雳,震得人耳际“嗡嗡”作响,只见他胸际银髯飘拂,疾滑出丈许。

  可是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陶行侃已然在李保身旁擦过,反手一剑,“湘子弄萧”,又刺向李保的后心!

  若说陶行侃刚才那一剑,只是为了要分个胜负,虽然手段卑污之极,但是尚有话可说,但此际李保已然受伤,陶行侃还使出这样厉害的招数,分明是想将李保置于死地,人人尽皆大声鼓噪,陶子云夫妇和陶琳三人,更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一向敦厚仁心的陶行侃,为何突然一变常态,也一起离座,向陶行侃奔去。

  可是说这时迟,那时快,李保强忍疼痛,也转过身来,挥剑迎敌之际,陶行侃招式又变,“纯阳闲步”,剑光飘忽,一剑由左至右,斜削而下,剑光正由李保左肩处划下,直到右肋,李保惨叫一声,身子摇晃,鲜血狂喷,眼看受伤如此之重,就算华陀再生也难得救!

  众人本已看出陶行侃用意不善,但还未曾料到,他会在李保受伤之后,再下这样的毒手,当时全是一呆。陶行侃提着黑白剑,茫然抬起头来,只听得陶琳大声叫道:“哥哥,你还不逃走,想等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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