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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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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禅师道:“自己做去便是了,哪有迷津,何必指点?”袍袖一拂,乔道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寥燕秋见了大相禅师,不禁喜极而泣,跑了过去,叫道:“老和尚!” 大相禅师相不以为忤,向她看去,头抬起来时,仍是面带笑容,但目光扫到寥燕秋身上,立即将笑容凝住,庄严肃穆,吓得众人连呼吸也不敢大声。寥燕秋急道:“老和尚,怎么啦?” 大相禅师不言不语,伸出其白如玉的手来,三只手指在她脉上一搭,道:“善哉!小姑娘将登鬼箓了!” 乔道忙道:“师父,你可是见了白鸽传书,才来这里的?就是为她命在旦夕,要你老人家大发慈悲,救她一命!” 大相禅师只是喉间“嗯嗯”做声,又向寥燕秋看了一眼,道:“奇哉!奇哉!” 石二嫂性急,给他弄得如坠五里雾中,发起急来,大声道:“老和尚,你可有法子救了她?快些动手吧!” 大相禅师摇头道:“小姑娘经外奇穴,被人以内力封住,老僧学识有限,所知止此,若要加赐救,只怕弄巧成拙!” 这几句话,不啻是在屋中诸人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乔道等人原是在光孝中到处搜寻,寥燕秋则知道赵敞趴在井口,看视那奇异的闪光,听到寺中僧人讲起大相禅师到了,才一起赶了过来的,赶来之时,心中充满了希望,只当是大相禅师一到,寥燕秋便可无事,怎知雪魅所夸的口,果然并无虚言,连大相禅师也无法可施! 大相禅师乃是得道高僧,岂有打诳语之理? 寥燕秋伤心得哭了起来,一扭身走了出去,赵敞急忙追出,她已然不见了。 赵敞急得回到屋中,向大相禅师“扑”地跪下,道:“禅师无论如何要搭救小秋一命的!”话未说完,已经呜咽起来。 大相禅师摇头道:“小哥请起,天下之事,多有人力不能挽回者,何必伤心?” 赵敞听了,人又凉了半截,抬头茫然道:“禅师,真的没有法子了吗?”大相禅师沉吟未答,乔道猛地省起,问道:“师父,刚才你连道奇哉,是什么意思呢?” 大相禅师道:“小姑娘可曾服食过什么稀有的益身至宝不成?” 赵敞听了,心中希望又起,道:“她曾服食过达摩尊者留字指示的石中黄子。” 大相禅师道:“是了,难怪她面有青气,大异于常人。” 赵敞急道:“这样可有救吗?” 大相禅师不语半晌。 室中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出来,各人心中俱都紧张到了极点,半晌,大相禅师方道:“难!难!要看她自己能否受此大苦了!如今且不说它,须得到时方说。” 赵敞在绝望中又得到了一丝希望,便对大相禅师千恩万谢,大相禅师道:“小哥佛缘如此之深,须要防烦恼上身哩!” 赵敞也不理会他说的是什么,心想只要寥燕秋有救,什么烦恼,俱都不怕。 大相禅师讲了这句话后,便径自走到屋角中,打起坐来。 石小兰将刚才雪魅寻来一事说了,众人对郑可更心起敬仰。 赵敞谈起那口小井,郑可学富五车,道:“这口井,唤作达摩井,当初天竺高僧达摩尊者东渡而来,光孝寺尚叫做法性寺。达摩指地而言道:此地有金。民间遂争相掘之,深十余丈,遇石而止,泉水迸涌而无金,人谓其诳,达摩曰:‘是非筋两可计者也’。因此这口井,便唤作达摩井。口子虽小,下去不三尺,便又深又大,极可能是藏宝的所在!” 乔道大喜,道:“我们这就去看!” 赵敞说道:“寻着了小秋,一起前去,岂非是更好?” 乔道自然同意,赵敞翻身出屋,便去寻找。 却说寥燕秋伤心欲绝,走出屋去之后,随便转了两个弯,倚住了墙角,哀哀痛哭起来。 她哭着哭着,忽然肩上似有人手搭了上来,还只当是赵敞追了来,呜咽道:“敞师哥,大相禅师也说无法可施,我们当真就此诀别了吗?” 话讲完,却听得背后人笑了一下,道:“小姑娘,要不诀别,也是容易得很的啊!你们找到了藏宝之所吗?” 寥燕秋大吃一惊,急忙回头看时,那以手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正是雪魅,不远处还站着火魈。 寥燕秋急忙身子一晃,摆脱了雪魅的那只手,大喝道:“你别管我!” 雪魅笑道:“小秋,连大相禅师也管不了哩!不要我管,难道真放着花花世界,不要做人,却去做鬼吗?” 寥燕秋心中怒极,用尽平生之力,一拳向雪魅打去,但被雪魅迎住了来势,一把将她拳头抓住,道:“小秋!这是最后时机了,你算算看,还有几个时辰可活?” 寥燕秋无计可施,她心中又实在不想死去,但又不能在雪魅面前服软,便冷笑道:“你别管我还有多少时辰好活,由得我去!” 雪魅也不发怒’道:“好!想得我时,只在我堆柴处点起火来,我便会到。”讲完之后,人便不见,寥燕秋倒又后悔起来,真想追了上去,告诉她那口小井有异。 寥燕秋跨了一步,便道:“不可!死就死了,算得什么!”嘴上虽硬,心中却软,又道:“不如求她解开穴道吧,不管怎样,只求和敞师哥快快活活过日子她走了又停,停了又走,好半晌委决不下,终于心肠一硬,心道:“算了吧!听师父说,自己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若不是遇着师父,带上山来,早已被恶人打死了,如今这几年,已算是捡来的命,还求多活干什么?左右是死,不如自己一个人先下井去看个明白,虽不会水性,闭气总是会的!“主意打定,便向达摩井走去,来到井槛旁,想也不想,便纵身直下,”扑通“一声,跌入水中。 不通水性之人,一到了水中,就难免慌乱,寥燕秋虽则抱了必死之心,也是不能例外,只觉直向水下沉去,沉了丈许,方记得提气,一提气,人又浮了上来,抬起头来一看,只见黑黝黝的,除了水光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便又呼出一口气,由得它向下沉去,不消多久,已然脚踏实地,勉力睁眼一看,手足一阵乱爬,除水而外,就别无他物,心中不觉大为失望,人却又浮了起来,忙使“千斤坠”稳住了身子,向前走了几步。 她脚下一使“千斤坠”工夫,以她的功力而论,至少也有数百斤之力,刚才立脚之处,还是浮泥,此时却觉得踏足之处,异常平整,俯身扒开浮泥,探手一摸,竟然是一块块的石板。 寥燕秋大喜过望,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两手扒起来,将井底的水淘得浑浊不堪,然而不须多久,便给她摸到了两只铁环。 寥燕秋心想:若然铁板之下,真是藏宝,则自己死也无怨的了,用尽了吃奶的气力,向上一提,石板果然应声而起,寥燕秋反倒几乎一跤摔倒,那水也和着浮泥,成了泥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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