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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那两个大汉吃了一惊,赶紧收鞭后退,只见大厅顶上出现了一个大洞,一个人扎手扎脚从那洞中直跌了下来。

  谭月华和吕麟两人认输之后,华山派十二堂主仍然围在他们的身旁,那人才一从大厅上跌了下来,十二人立时踏前一步,十二柄判官笔,各自带起一阵厉啸,自下而上向那人点出!

  从当时的形势来看,那人实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去的。可是事情奇就奇在此处,只见那人下堕的势子并未曾改变,仍然是那样扎手扎脚,像是一点武功都不会一样。

  可是剎那之间,他下堕的势子却突然快了起来,快到了不可思议,一剎间已然重重地摔在地上,而那十二支判官笔也一齐点空。

  华山派十二堂主一见这等情形,不由得猛地吃了一惊,连忙后退时,只见那人坐在地上,撑了一撑,才爬了起来,伸手在屁股上拍了两拍,好整以暇地说道:“好高的大厅啊,可真跌痛了!”

  那人一跌倒在地,谭月华已看见他头上戴着大头笑面佛的头罩,一手执着一柄破蒲扇,正是那个要胁自己,若是三天之内,不将吕麟找到,定要对自己一家不利的那个怪人。

  剎时之间,谭月华心中不由得又忧又喜。她忧的是,听自己父亲的口气,那怪人实是极其厉害极其难惹的一个人物,见了他之后避之则吉。但如今自己和他却已然打上了交道,尚不知事情发展下去吉凶如何。喜的是那怪人既然赶到,他当然能有办法令自己和吕麟两人脱出华山烈火祖师的掌握之中,不容烈火祖师逞凶。

  只见那怪人才一站起来间,东面华山派的三个堂主手中判官笔一幌已迅疾欺近他的身来,“嗤嗤嗤”三声,三支判官笔,左、右、中已分三路点到。那怪人像是全然未曾放在心上,伸了一个懒腰双臂突然一张。在他双臂一张间,只见他将手中的破蒲扇向衣领上一插。然后便以快得目力难以分辨的动作,双手各自划了一个圈儿。等到他收招时,只见那三个堂主面上发青,那三柄判官笔已然一起到了他的手上。手法之快当真是见所未见。

  吕麟在一旁见了,不禁喜极,大声叫道:“好功夫!”谭月华自己已和那怪人打上了交道,乃是事先不知,不欲吕麟再惹麻烦,因此连忙想阻止时,但是已经慢了一步。

  只见那怪人向之一笑,道:“小娃子,你想学这功夫么?”

  吕麟为之雀跃,道:“当然想学!”那怪人又是一笑,道,“慢慢不急。”

  将三枝判官笔放在手中,掂了一掂,自言自语道:“咦,这玩意儿是什么用的,是用来搔痒的么?”一面说,一面将一枝判官笔伸进衣领去搔了几下,“刷刷”有声。

  华山派十二堂主,本来全是黑道上顶儿尖儿的人物,带艺投师的。他们本来所用的兵刃各自不同。但是当他们摆列“地支阵法”之际,用的却全是一式的判官笔。那十二支判官笔乃是烈火祖师以一块缅铁,锻炼而成,与众不同。

  寻常的判官笔柄长三尺,柄端是一只手,大拇指和小指翘起,另有一枝笔在手掌中横过,一端锐,一端钝。

  那判官笔,本就是十八般兵刃之外的外门兵刃,极难使用。

  凡事有一弊也必有一利,那判官笔使得熟了,却是厉害非常,因为笔端有四个地方是凸出来的,手腕随意翻动间,便可以任意以一处凸出之处,去点击对方的穴道。

  而烈火祖师在铸那十二柄判官笔时,更是刻意用心,不但那支笔的两端,皆锋锐已极,而且中指也直竖而起。在竖起的三只手指的尖端,全皆锐不可当。

  那怪人不论是以那一端在他的背上搔痒,一拉拉过,照理背部非现出老长的一道血痕不可!但是却只听得“刷刷”之声,当然不曾损伤,可知那怪人实是周身坚逾精钢。

  只见他搔了几搔,摇头道:“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将三枝判官笔并在一处,随手只一扭那三枝判官笔竟然扭股糖儿也似缠成一起,他再顺手一屈竟成了一个铁环。顺手向地一上抛,向着烈火祖师一笑,道:“幸会!幸会!”

  那怪人才一出现,烈火祖师当然也已经认出,正是在仙人峰上一掌震退峨嵋俗门掌门人红鹰龚隆的那个怪人。

  烈火祖师当时便已觉出那怪人功力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可是凭他在武林之中,数十年来的阅历而论,却又偏偏想不起他是谁来。

  因此自那怪人一现身后,他便在椅上端坐不动,此际更向众人一挥手,十二堂堂主便一齐退了开去,他方冷冷地道:“确是幸会。”

  那怪人道:“刚才在屋面上见到大厅中的情形,烈火祖师对待这两个小娃儿,确是好威风啊!华山派在武林中威名如此之盛,当真不是没有理由,在下佩服之至!”

  这几句话挖苦得淋漓尽致,饶是烈火祖师为人阴沉已极,听了也不禁面上变色,“哼”地一声,想不出话来回敬。

  那怪人“哈哈”一笑,伸手向两人一招,道:“小娃儿,华山派的威风已然见识过了,以后若遇武林中人,尚宜多多宣扬,还不走么?”

  吕麟只觉得那怪人豪爽痛快,诙谐百出,武功又如此之高,心中早已倾倒,忙道:“对了,前辈说得不错,咱们确是要替华山派扬一扬名!”

  拉着谭月华的手,便想向外走去。

  走不两步,只听到烈火祖师沉声道:“朋友,你想将这两个小娃儿带走么?”

  那怪人拍手,道:“在下正有此意,你倒先自猜中了!”

  听他的口气,像是在烈火祖师驾前不但可以来去自若,而且更可以将人随便救走,连讲都毋需讲上一声一样。

  烈火祖师闻言突然“哈哈”一笑,在他一笑,他身子仍然端坐在白玉交椅之上一动也不动,可是他身上的火也似红的衣袍却如为狂风所拂一样抖动不已,看来真像是烈火一般。笑声一敛,道:“阁下若是留下姓名来,我倒也可以交一个朋友。”

  那怪人“啊”地一声,道:“只要我讲出名字来,就可以由我将人带走?”

  烈火祖师道:“不错!”

  烈火祖师之所以如此说法,是他早已看出那怪人身怀盖世武功,绝不是武林中的无名之辈,但是他却又不肯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当然是另有苦衷,只有逼他说出原来的姓名便可以有办法应付。

  那怪人一笑,道:“想不到贱名如此有用,告诉你吧,我姓赵名钱孙。”

  烈火祖欣早已全神贯注地在听,一听得他说姓赵,心中便是一怔,暗忖像他这样的高手中之实是没有一个姓趟的啊。

  接着又听得说他叫“钱孙”,便将“赵钱孙”三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一时之间,竟未料到对方是在开自己的玩笑。

  直至想到,“赵钱孙”三字,在武林之中闻所未闻,方始猛地省起那是“百家姓”上的头三个字,分明是个假名。

  烈火祖师心中怒极,“嘿嘿”冷笑道:“阁下将两个小娃儿留下吧?”

  那怪人“咦”地一声,道:“你这个人坐在交椅上倒还像个人物,怎么讲话如同放屁一样,说了又不算数?”

  烈火祖师道:“我要你将姓名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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