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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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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雄忙摇手道:“你还是别说了,休息一会儿吧,我要走了。” 他只觉得文天残所说的话,越来越是无稽,根本不想再听下去。 文天残却厉声叫道:“不,你非听我讲完了不可!” 文天残此际虽然身受重伤,但是他威严仍在,一声大喝之下,关山雄便停了下来。 文天残又道:“他们母子两人知道要报深仇,只有令得峨眉派和金龙帮自相火并,于是,雷去恶便设法装成孤儿,在峨眉山中游荡,终于蒙你的师祖峨眉海一真人收在门下,海一真人死后,由首徒天尘剑客掌门,雷去恶在峨眉派中垂三十年,一直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关山雄只觉得文天残十分可怜,道:“照你的说法,他是在隐瞒身份三十年之后,才寻着了机会,来制造峨眉派、金龙帮之间的纠纷么?” 文天残道:“正是,可怜襟儿竟成了他们的牺牲品!” 关山雄道:“那么我师父自己呢?他难道不是冒着生命之险而来的么?”文天残道:“这一点,你倒估错了,他不但是冒着生命之险而来,而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他知道只有他自己一死,才能够造成蛾眉派和金龙帮之间的不和,他是以死来达到他报杀父之仇的目的,其人性子之烈,倒也是天下罕见。” 关山雄道:“你讲完了没有?” 关山雄发出了这一个问题之后,文天残并不立即回答他,只是望着他,好半晌,才道:“我讲的话,你全然不信,是不是?” 关山雄心忖这时文天残身受重伤,若是太刺激他了,只怕他就一命呜呼,那就麻烦了。关山雄想了一想,才道:“你的话么,我也不是不信,只是实在太难以令人信是实情。” 文天残冷笑道:“你不信就是不信,又何必转弯抹角?我告诉你,当他们母子两人在峨眉后山,商议要雷去恶去扮成孤儿,设法投入峨眉门下之时,他们以为四下无人,但是却被一个人见到,听到了他们的阴谋!” 关山雄吃了一惊,道:“有这等事?那人是谁,何以不立即报告蛾眉派?”文天残道:“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听到了花风姑母子的计划之后,心想若是过上二三十年,雷去恶在峨眉派中有了地位,那么他知道雷去恶身份的秘密,便可以要挟雷去恶——”文天残才讲到这里,关山雄陡地想起一件事来,身子猛地一震! 他失声道:“我知道了,当年听到这段秘密计划的人,是毒如来赵半心!”文天残“咦”的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关山雄因为听到文天残讲到了有人要利用、威胁雷去恶,陡地想起在那艘船的底舱之中,遇到赵半心时,赵半心所说的话来。拿赵半心所说的话,和文天残所说的一对照,他自然知道文天残所说的那人是毒如来赵半心了。 可是,当他话出口之后,他才省起自己如此说法,分明是承认文天残所讲的一切,全是真实的事情了! 刚才片刻之前,关山雄还认为文天残的话荒谬绝伦,这时如何又予以承认? 他忙又道:“不,不!” 他不知该怎样否认才好,是以一连说了好几个“不”字。 文天残却不理会他,问道:“你何以知道是赵半心!” 关山雄无奈道:“我曾遇到过赵半心,他说他知道我师父的一件大秘密,要我师父去毒杀掌门师伯……” 文天残叹了一口气,道:“人心险恶,以至于此,为了报仇,竟可以三十年来,隐瞒身份,和自己的杀父仇人,称兄道弟。为了利用别人,又可以将一件秘密在心中藏上三十年,唉,关兄弟,你年纪还轻,哪里懂得人心中的奸诈?” 关山雄只是摇头,道:“不,不。” 文天残道:“你到这时,还只是说‘不’字,那是何意?” 关山雄听了,不禁呆住了,作声不得。 他连自己也难以明白,到了这时,再说“不”字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的真正用意,当然是想否认文天残所讲的一切,但是文天残却已提出了确凿的证据,叫他又从何否认起? 他呆住了,难以作声,文天残又道:“雷去恶死了,花风姑却还在,我相信你总会有机会再遇到她的,那你就可知我所言非虚了。” 关山雄喃喃道:“我、我……” 文天残道:“当你确切证实了我所说是实之后,你是不是还想杀我报仇?”关山雄呆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么,你我之间,当然没有仇恨了。”他讲到这里,心中不禁陡地一喜! 因为,若是他和文天残两人之间,再无仇恨的话,那就是说,他和文青霜两人之间的障碍,已经去了个干净了。 他喜得直跳了起来,向文天残望去时,只见文天残面色通红,像是心中也十分兴奋,关山雄这时心中高兴之甚,绝未曾想到文天残仍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而一个身受重伤的人,面色突然红润起来,那便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 他只是自顾自道:“当然,我还要去寻花风姑,证实你所说的是否属实,你若是确信那是事实,为何你又将青霜……” 他讲到这里,只见文天残的面色已经渐渐地在转变了。 文天残面上的红润之色,迅速地褪去,而代之以一种极其难看的黄蜡之色,关山雄看出情形不对,连忙停住了话头。 只见文天残像是想要抬起眼皮,望他一眼,但是却没有力道,眼皮向上扬了几下,终于又合了上去。 关山雄一见这等情形,心中更是骇然,忙叫道:“文帮主,文帮主!”他叫了两声,未曾听到文天残的回答,奔到了文天残面前,一探文天残的鼻息,却已没有了鼻息。关山雄不禁顿足不已! 他怪自己为什么竟没有早发现文天残已身在危境,要不然,自己或者还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如今人也死了,自然什么都说不上了。 他只叹了几声,心想文天残乃是一帮之主,就算自己和文天残有仇的话,也不忍见文天残曝尸荒野,此处离伦家堡不远,何不将文天残的尸体负到伦家堡去?他打定了主意,便将文天残的尸体负在肩上,向伦家堡啤去。 此际,他的轻功何等之高,而离伦家堡本就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看到前面一个石岗之旁,树木围绕,石岗上筑着一道极高的围墙,墙内房屋十分多,老远看去,便是一片兴旺景象。 关山雄直来到了高岗脚下,便有人迎了上来,道:“阁下可是贺客么,请告知姓名派别,以便招待。” 关山雄见问,不禁呆了一呆,道:“什么贺客,我不明白。” 那两人“哈哈”一笑,道:“明日便是金龙帮文姑娘和咱们少堡主的婚期,阁下原来并不知此事,那也来得好,请吃一杯水酒再走!” 在伦家堡来来往往的武林豪客本就极多,但这次婚礼,因为来的仓促,连伦氏父子也是在文天残、华缺两人带着文青霜过了黄河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 而时间仓促,当然来不及通知亲朋,场面不免冷落,有人前来,就算不是为贺礼而来,留住了凑凑热闹,总也是好的,所以那两人才如此说法。 关山雄一听,耳际便“嗡”的一声,好一会儿,才道:“就是明天么?”关山雄听得文青霜和伦神武成婚的日子就在明天之后,失神落魄,已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那两人的话,他根本未曾听进去! 他只是喃喃地道:“明天……明天……”一面说,一面向前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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