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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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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翱未出来之前,大堂前空地上人虽多,已然没有什么声音,等到张翱一出来,更是静如得人人屏住了气息,甚至可以听到后院风吹过,竹枝摇动时,竹叶所发出的簌簌声,张翱一身宝蓝色长衫,益发衬得他身形高挺,那副雍容儒雅的神态,还是那样令人心折。 他一现身,向在影壁墙之上的陈典文一看,立时微微一笑,道:“陈先生,这毁门踰墙以应邀,不知是何时的礼数?” 陈典文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但是他也沉住了气,沉声说道:“张先生,若论口舌之灵便,不如阁下很多,不必以此为胜!” 张翱居然立时正色道:“那是我的不是,陈先生请到大堂聚旧!” 张翱立时改口,而且请陈典文到大堂讲话,那是再大路也没有的了,陈典文犯险前来,自然也是为了要和张翱谈个分明,那么他就该立时进大堂去才是。而他的心中,也的确想进大堂去,可是他却仍然僵在墙头,一时之间,脸上更是发热。 从他所站的墙头到大堂,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约莫有四丈远近,以陈典文的功力而论,一跃虽不可就,但只要在中途能略一点足,一式“燕子三抄水”,不必使足,就可以进入大堂了。 但是这时,在他和大堂之间的空地上,少说也站了两百来人,那些人,分明全是各在武学上有独特造诣的高手!别说他不能一下子就跃过这幅空地去,就算能,也得在这些高手的头上掠过去才行,就算这些高手不趁机出手偷袭,那也是对这些高手的大不敬,日后积怨相报,不知何时才能了结! 而如今,他若是向前跃去,到半途,身形下沉,要找地方立足的话,如何能够?除非他落在其中一两个人的头上和肩上,不然,万万不能,所以,张翱虽然已经出言相邀,陈典文却还是只好僵在墙头。 刚才他自觉跃上墙头,是占了地利,深庆自己得计,可是如今却后悔莫及了! 陈典文在墙头发窘,张翱却又微微一笑,道:“请!” 张翱就有这个本事,分明是他在咄咄逼人,可是看来却还是那么文雅,仿佛道理全在他那一边,而他话一讲完,就转身向大厅内走了进去。 而在空地上的所有高手,这时,也一起抬起头,向陈典文望了过来。 刹那间,陈典文只觉得那几百道眼光,如同几百柄利剑一样,显然是每一道眼光,都在等着他如何出丑。他陈典文要是连大堂也进不了的话,那只有一条路可走,干脆反身向外跃去,再也别到扬州城来了。 陈典文自然不甘心就此离去,尽管他的手心冒着汗,心头怦怦跳着,可是在外表看来,神情也十分锲定,只听得他沉声道:“得罪了!” 他一声“得罪”,整个人,已向上拔了起来。 陈典文身形才一拔起,估计着他要在自己头上越过去的那些高手,面上便尽皆变色,分明是想借此发作,有的衣袖之中,甚至响起了兵刃相交的金铁交鸣之声,可是陈典文毕竟也不是这么容易被难倒的人,他身子拔起之后,并不向前掠出,反倒身子向后微仰,手向上一伸,他早已觑准了门左的一棵大树,一伸手,就抓住了大树的横枝,那是一棵大榆树,横枝经他一抓,向下略沉,磨得满树的榆叶,纷纷旋转着落了下来。 而陈典文则就着一沉又向上弹起之势,整个人又向上弹了起来,落到了围墙之上。 一到了围墙上,他就哈哈一笑,身子在墙脊之上,直滑了过去,凌空一翻,动作快疾无伦,“刮”地一声响,已经窜进了大堂之中。 这一手,不但轻功身法快,而且巧妙绝伦,一点也来曾得罪在空地上的那数百高手,陈典文才进大堂,就听得空地上,响起了森然一下叫好之声。 陈典文定了定神,张翱就在他面前,他向张翱拱了拱手,张翱笑道:“陈先生惠然肯来,真是不胜荣幸!” 陈典文四面一看,大堂中的陈设看来并没有变动多少,但是看上去,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之感。本来,不论如何看,不论陈设的东西如何名贵,看起来,总不过是一个江湖人物的聚事之所,不登大雅之堂,但是现在,却没有了这种感觉。 陈典文的心中,不禁暗叹了一声,他想说话,可是在还不知如何开口才好之际,张翱已经道:“陈先生远道而来,一定有点话说,我想,我们两人,清茶一杯,娓娓细谈,不必劳师动众了,如何?”陈典文正是想和张翱单独谈谈,闻言正中下怀,所以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张翱微微一笑,跨过两步,来携陈典文的手,陈典文略怔了一怔,在这样情形下,他要是缩回手去,外面几百个人看着,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陈典文也知道,张翱决不至于趁机暗害,甚至也不会和自己较劲,是以他只是略怔了一怔,几乎没有什么人看得出来,立时也伸出了手,和张翱一起携手,向前走去,来到帘前,自有人掀开了帘子,两人一直向前走着,在背影上看来,这两个人,那里像是对头,简直就是一对久别重逢的生死莫逆之交! 张翱和陈典文一起在走廊上走着,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月洞门,陈典文自然知道,出了那月洞门,就是花园了,看来张翱真的准备和自己一杯清茶,促膝长谈。 张翱一面向前走着,一面道:“陈先生,听说这些年来,你为国为民,着实做了不少事,令人钦羡不止,不像我那样,一直只在扬州,处理一帮之务,比起来,实在太不如了!” 陈典文也觉得十分感慨,道:“可是,盐帮倒也秩序井然,张先生大材小用,当日计谋又如此周详,不知是不是另有隐衷?” 张翱叹了一声,道:“我也不必太过自谦,我虽不至于有经理国家之才,但是一个小小盐帮,也不至于放在我的眼里,陈兄以为可是?” 张翱在自然而然之间,对陈典文改了称呼,陈典文听在耳里,也没有什么刺耳之感,张翱虽说“不必自谦”,但是他还是谦虚得很,像他这样的人才,怎么不是经理国家之材?但是,他又的确是串通了许老拐,用阴谋抢走了盐帮帮主之位,那又是为什么? 陈典文的语气,听来仍是淡然,道:“这正是小弟不明之处!” 张翱叹了一声,这时,两人已经走出了月洞门,来到了后花园,张翱也松开了陈典文的手,自己背负着双手,向前走了几步。 一到了后花园中,陈典文自然而然,想起当年自己就是在这里,在兰姑透露心意,而兰姑却表示要嫁给张翱,当时自己所受的打击之大,几乎昏了过去,种种情形,全都浮了上来,一时之间,几乎连张翱在讲些什么,都听不清楚。 等到他定了定神,才听到张翱并不是在对他说话,而是在叫人,一个十三、四岁,衣着干净的童子,正应声挑着一担担子,走了过来,张翱伸手向前面的凉亭,指了一指,那童子就挑了担子走过去,在亭旁放下了担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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