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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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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如黛,近峰滴翠。 景物宜人,月夜、深山,清艷、幽絕。 弄月老人襟懷淡泊,海闊縱魚躍,天高任鳥飛,生平最愛山水之樂,嘯傲煙霞。 現在,卻哪有這種閒情逸致?憂心忡忡,說不出的不安。 迎著夜風,略感頭腦一清,長長吐了一口氣,強捺住心情激動與紛亂,背著手,鎮靜地順著龍門棋士去路踱去。 只聽烈火神乞笑道:「古老,我真佩服你六轡在手,點塵不驚,應變自如,臨危不亂的高深修為。」 龍門棋士得意地吟道:「此乃下棋修養功深,所謂『棋品』陶冶所致。豈不聞善弈者,雅人也,糜鹿馳於旁而不瞬,泰山崩於前而不驚?咳咳,你老弟號稱『烈火』,就是——咳咳,就因不精於弈道,如果多向大國手討教討教,近赭者朱,日受感染,不出三月,一定矜平躁釋,不憤不悱,不憂不惑,烈火全消,一片天機活潑,智珠如盤,就像我——咳咳,你老弟可知我袖裡乾坤勝過諸葛?」 烈火神乞沉聲道:「古老高明,我哪裡能比?只是,咳咳,覺得古老十分神氣,敢當面對天龍堡主直言談相,就憑這一點,我就五體投地,確實佩服!」 龍門棋士老氣橫秋地道:「到底老弟你比那幾個老東西強一些,他們還以為我吹牛哩!老實說。不是我說句豪話,如果老藍肯聽我妙計安排,咳咳,不但一場大劫可以暫時冰消,什麼老妖婆、西域番僧,也無不望風卻步,見影逃遁,你老弟認為我說大話嗎?」 烈火神乞連聲道:「哪裡哪裡!古老自有鬼神不測之機,只不知能否為我露點風,也讓我先高興高興?」 龍門棋士咳了一聲:「老弟勿怪,天機不可輕洩,到時自知。我氣老藍不過,又對白老兒十分不順眼,讓他們乾著急一陣也好,等下你就可知道。」 弄月老人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心中忖道:奇怪,聽古老幾口氣,老王賣瓜,自賣自誇,滿有把握似的,偏偏故意賣關子,吊人胃口,倒確實不可小覷他—— 因相距已近,他故意放重腳步,咳了一聲,輕吟道:「今夕何夕?來此良夜何?有月無酒,真是掃興!咳咳,大好月色,如有一壺酒、三斤肉,一面吃喝,一面對弈,真雅人雅事也。」 說著,邁步向翹著腿、坐在一塊石上的龍門棋士和烈火神乞走去。 龍門棋士咽了一口口水,愛理不理地自顧向烈火神乞吹下去道:「老弟,我問你,面對這種形勢,除了像別人那樣唉聲嘆氣、做孫子外,應該怎麼應付?」 弄月老人暗笑:這老兒,指桑罵槐,裝腔作勢,更顯得有幾分「可靠」,什麼「像別人——」?說給誰聽?烈火老叫化又能比我知道多少? 烈火神乞一面搖頭回答:「我只覺得古老必有辦法!卻也是一頭霧水,有什麼辦法?大不了一個字;拼!一個夠本,兩個夠賺!」 一面向弄月老人點頭打招呼。 龍門棋士以指敲膝,不勝遺憾地道:「原來你——也只是覺得我有辦法而已?我,當然有的是辦法了。有辦法的人,永遠有辦法,只是要看老藍和幾個老東西肯聽不肯聽我的?」 弄月老人忍住笑,忙接口道:「當然,古老棋高一著,恭候吩咐就是!」 龍門棋士瞪眼道:「白老兒,我有一著妙棋,只不知老藍願不願移樽就教、洗耳恭聽?」 弄月老人順水推舟,捋鬚笑道:「當然,你還不知道公烈兄的脾氣,天大的事,閒話一句!」 龍門棋士搖頭道:「就是他的牛脾氣不好!一句話,九牛拉不轉。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上王屋去打老婆了。」 弄月老人拍胸道:「放心,這一次,只要古兄算無遺策,公烈兄必然從善如流,採納高見。」 龍門棋士沉聲道:「話不可說滿,弓不可拉盡,免得自打嘴巴,誤人誤己。我要老藍馬上再上王屋去!」 弄月老人哼了一聲:「現在再要公烈兄上王屋,這恐怕只有使你失望!」 龍門棋士緊張起來道:「為何?」 弄月老人忖道:也教你急急,才知各人葫蘆中,各有妙藥。 烈火神乞接口道:「可能是因為冷仙子老病又發了!」 龍門棋士雙目放光,連道:「這樣更好,時機稍縱即逝,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走,找老藍去!」 這時,反倒輪到龍門棋士最急了。 弄月老人只好跟著入林。 心中已對龍門棋士肚子「八卦」有了差不多「九分光」了。 他想起九子魔母給天龍老人的柬貼。 他也想到冷面仙子回覆藍公烈的密柬。兩者之間,互相對照,仔細參詳,如果能得其要旨,加以運用,未嘗不是解決難關的良方。 難道龍門棋士會由這方面出什麼鬼花樣? 不可能。 第一,龍門棋士古今同雖也略知當年舊事,也知道魔女斷腸花一片痴情,確實深愛張緒當年、雄姿英發的藍公烈,並曾救過藍公烈的性命,不惜背叛乃母,但他卻不清楚後來他們為何分手?如何演成悲劇?倒是極為欣賞、贊同當時武林三美之首的冷心韻下嫁藍公烈。 以此推測,可見龍門棋士是偏向冷心韻一邊的,並不同情斷腸花的悲慘下場。 第二,龍門棋士既不清楚這段舊案的底細,那麼不明「來龍」,怎知「去脈」?何況他又未看過那兩封柬帖。 那麼,古今同是由哪方面著眼的呢? 這事關係太大,一點疏忽不得! 萬一弄巧成拙,畫虎不成反類犬,九子魔母豈是好欺的?一旦發覺受愚中計,後果必然是更加可怕了。 再說西域番僧也不是省油燈,連輕易不動一步的呼拉法王也在毫無徵兆之下,微服潛入了中原,可見「所欲非小」,豈甘入寶山空手回?一個應付不好,也是滔天大劫。 目前,敵情不明,一切無法斷料。 只有先聽聽這個自封「大國手」、自誇「諸葛」不及的古今同究竟有何錦囊妙計了。 天龍老人這時已為小聖手趙冠療傷完畢。 由於天龍老人在鳳儀峰一場功力悉敵的惡戰中功力已消耗甚巨,進而再運玄功為趙冠治傷,耗力更甚,額上見汗,正閉目調息。 天龍老人身懷武林絕學一元指,正是療傷、逼毒的無上功夫,勝過仙丹靈藥。 小聖手經一元手導氣活血之後,經脈皆暢,氣血走珠,胸前傷處掌印已經只剩些微痕跡,等於痊愈八九了。 他剛向走回的龍門棋士叫了一聲:「師父!」 龍門棋士已瞪眼罵道:「我怎麼吩咐來著?不求有功,先求無過。那三隻手小子(羅集)不聽老夫言,活該吃虧,若非及時救出,那小子早已被人家馬桶悶死了。算你命大,卻連累天龍老伯為你大耗真力,你小子真是沒有出息,不當人子!如和品揚一比,真個是戴著斗笠親嘴——差一輩子。」 弄月老人暗笑道:這老兒很會借題發揮,其詞若有憾焉,而實深喜之。你老兒自己也幾乎失陷魔手,作了人家階下囚,卻當著藍公烈面前取瑟而歌,亂擺師父架子。 他正要措辭為趙冠說話,詢問葛品揚和羅集情況—— 天龍老人緩啟雙目,微笑道:「古兄,我與你相交數十年,今日才知你老兄深得罵人三味,罵得入骨三分,罵得人無法還口,足見高山流水。交朋處友,以意長情天下少;輕諾寡信,因讒失義世間多,趙賢契有功無過,為求打探敵情,不辭生死之險,為師父的,褒獎尚且不暇,何忍矯情斥責?不知品揚如何了?恐人家不會放過他,說來他尚不及趙賢契機智靈巧,能夠逃出魔掌。」 趙冠最關心葛品揚和羅集,同輩好友,情逾手足,一面連聲遜謝:「天龍老伯過獎,冠兒慚愧無地。」一面轉問乃師龍門棋士道:「師父,品揚哥和羅集兄呢?」 龍門棋士理也不理,冷聲道:「反正人家不像你小子膿包,擔心個什麼?只要你以後別再使我擔心就好了!」 目光一注天龍老人,吸了一口氣道:「若論機智靈巧,無過品揚,這是我最清楚的,有事實為證。他不但能夠入虎穴,得虎子,即使他現在身陷虎口,我也相信他不但不會被吃掉,而且還可能像『孫猴子』一樣七十二變,鑽到人家肚子裡去翻筋斗哩!只不知他將怎麼變,等著瞧吧!」 天龍老人若有所感地嘆了一口氣,道:「但願如此。這孩子從小就深得我心,所以門下三徒,對他也最偏愛,愛之深,望之殷,責之也切,不過唐老太(九子魔母)雖然自負,不會難為他,只恐這孩子聰明過人,聰明反被聰明誤,萬一誤犯唐老太忌諱,那就難說了。」 龍門棋士瞪眼道:「看誰的眼光行?可以打賭。現在,且只管我們的事。已經面臨危急存亡關頭了,我們必須火速設法應變。一個不好,我們這些人全要完蛋。而覆巢之下,哪有完卵?整個中原武林也就到了末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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