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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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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青年見葛品揚向他們不住打量,其中一名穿青色長衫的目光閃動,忽然開口笑問道:「這位兄臺有所見教麼?」 葛品揚定神一笑道:「豈敢,為兩位風儀吸引而已。」 另一名穿藍色長衫的接口道:「在下兄弟剛才的謬論定使兄臺竊笑,依兄臺之意,論岳陽和洞庭的詩句應以誰人所作為佳?」 二人中,青衫青年神色溫和,藍衫青年則微見倔傲。 葛品揚造才自兩人所誦詩句中已約略揣出二人個性,這時見藍衫青年這樣發問,心知對方是有意考究自己,於是淡淡一笑,吟道:「夜共瀟湘月,朝連巫峽雲,煙愁賈太傅,而泣屈平君!」 吟畢,一笑道:「小弟所喜的是這一首。」 藍衫青年微怔脫口道:「好消沉——」 言罷他似感失儀,赫然又接道:「不過就詩論詩,兄臺這一首倒是的確不錯。」 葛品揚暗笑,心想:這藍衫青年人雖驕了點,但這種口直心快的性格卻亦不無可取呢。 他又想:自己武功若未喪失,而又能知悉二人身份的話,一旦交上這兩個朋友,那該多好? 就在這時候,樓下遠處,突有一個蒼老的聲音一路唱了過來道: 「劍醫兩廢讀黃老 手按紫菀坐碧草 秋至不知湖水深 日暮忘卻巴陵道——」 藍衫青年神色一動道:「來了!」 葛品揚不期然脫口問道:「誰來了?」 青衫青年強笑道:「一名瘋老人罷了。」 葛品揚心知有異,忖及來者大概也是武林中人,兩青年可能與來人有甚過節,在此正是為了守候,於是,拱手一笑道:「兩位兄臺慢用,小弟那邊酒菜已上,恕不相陪了。」 兩青年神色不定,僅含混地敷衍了一下,並不挽留。 葛品揚還座,樓梯口同時出現一名破衣老人。 上來的這名破衣老人,看去約六旬左右,身穿一襲百孔千瘡的葛色麻布袍,爛眼,酒糟鼻,長鬍糾結,滿臉油污,神態猥瑣已極。 但見他站在樓梯口,爛眼眨動,鼻翼扇翕,四下一陣狂嗅,然後咽著口水自骯髒衣袖上掏出一方已舊得發黃的白布,雙手分提兩角,滿樓環照,口中不住嘻笑喊道:「怎麼樣,朋友們,有照顧老漢的沒有?」 眾人看時,只見那方白布上這樣寫著:「包決疑難——代價是飽餐一頓。」 酒客們面面相覷,沒有一人有所表示。眾人中雖不乏慷慨之士,但老人那副骯髒勁兒,實在令人皺眉,不敢領教。 陰陽算盤和大力金剛二人雖是五派中有數高手,唯造詣尚未達施展「傳音入密」境界,這時說話不便,都只拿眼光斜斜望向葛品揚,似說:「葛少俠有沒有看出此老來歷?」 葛品揚微微擺了一下頭,心底迅忖道:「這人是誰呢?最大的可能應該是丐幫幫主四海神乞樂十方,可是神乞天生又矮又胖,此人身軀六尺,比神乞足足高出三分之一有餘,再神奇的化裝術也不能使人身軀加長呀。 思忖間,忽見另一邊那兩名為詩爭論的英俊青年正低臉以傳音方式交換意見,心頭一動,驀向陳胡二人低聲說道:「我們這邊不是空著一個座位嗎?」 陳胡二人會意,當下由陰陽算盤陳平離座上前,向老人拱拱手道:「老丈如不嫌棄,請去敝席一醉如何?」 老人在陰陽算盤身上打量了幾眼,忽然搖頭道:「看朋友這副相貌,算盤一定打得很精,老漢得考慮考慮才能決定。」 四下酒客們一個個為之嗤鼻,心想:騙吃騙喝這玩藝兒還揀主顧,倒真是千古奇聞。 聽了老人這種雙關語,陰陽算盤不勝震駭,人家一口道出他的身份,他卻連人家一點邊也摸不著,這情形,在武林中可說是栽到家了。 在江湖上以精明練達、老於機謀而博得「陰陽算盤」之號的陳平,雙頰一熱,怔在當場,一時無詞以繼。 這時,忽然又有人高聲道:「在下兄弟掬誠相邀,請老丈賞光。」 眾人循聲望去,發話者正是樓角兩青年中穿藍色長衣的那一名。老人眼角一瞟,搖搖頭,自語般哼著說道:「掬誠?嘿,有誠意為什麼等到現在才開口?」 藍衣青年臉有忿色,雙眉一剔,正待發作,對面那名青衣青年一咳,大聲道:「人家不賞臉就算了,何必盡討沒趣?」 老人又是一哼,喃喃說道:「我說如何?單看這兩副臉色也就夠瞧的了。」 語畢,又轉向陳平道:「你這人氣派雖然不夠,但生意講究個先來後到,看在你第一個出面相邀的份上,我們算是成交了。」 他白布一攏,塞人袖中,大踏步領先往葛品揚這一席走了過來。 葛品揚已看出此老大有來頭,容得老人走近,立時起身讓座。老人望也不望一眼,徑就對面空位坐下,破袖一擄,向攏過來的一名店伙大聲交代道:「醉蝦、蒸蟹、金鯉素湯,洞庭春三斤。」 他點完酒菜,這才向同席三人道:「究竟誰會賬?」 陳、胡二人一指葛品揚道:「當然是我們葛相公了。」 老人皺眉自語道:「葛相公?他請老漢為什麼要這樣藏頭露尾的自己不出面?」 陳、胡二人,臉色均不禁微微一變。 葛品揚從容一笑道:「本公子有本公子的身份,這就是俗語所說的『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了呀!」 老人嘆了一聲,仰臉道:「心情還蠻輕鬆的嘛。」 葛品揚一聽這話,情知老人已洞知他們三人的一切,可說已無甚值得掩瞞的了,當下坦然一笑,接口道:「所謂包決疑難,其內容及範圍如何,能請教請教否?」 老人像回答天花板似地傲然冷笑道:「包羅萬象——包括為人找回已喪失的、有形或無形的任何東西。」 陳、胡二人四目遽亮,迅速互望了一眼,葛品揚心頭也是猛然一震,但仍強自抑制著沒有立即形之於色。 老人淡淡接下去道:「敬神如神在,心誠則靈。」 葛品揚心想:今天的我,手無縛雞之力,陳胡二人力量也極有限,誰想暗算,隨時都有機會,在這種聽天由命的情形下,我葛品揚還在乎什麼呢? 心中想著,正待開口,樓梯一陣響動,又上來了數人。 葛品揚目光迅掃,看清後不禁又是一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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