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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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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雲絹點頭說了一個「好」字,頭一低,雙肩搐動,已然泣不成聲。 葛品揚疑眸空中,額首道:「那麼對了,他們都不懂。」 說著,轉身抱住巫雲絹,激動地叫道:「『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知音稀,也不要緊,這世上本就沒人了解我,現在你懂,有你一個,也就夠了啊。」 喊著,忽然訝聲道:「你做什麼哭?」 輕輕一噢,又接道:「我知道了,你是為我哭,為我的委屈而哭。絹,絹,是這樣的嗎?」 巫雲絹抬起淚眼,本不忍掙脫,但瞥及四座眼光這時均帶著一絲疑訝望向這邊,不由得連忙強顏笑道:「是的,爺,您安息去吧!」 她將「爺」字喊得特別重,同時硬將葛品揚向後面拉去。 葛品揚踉蹌走著,揮手大喊著:「對,安息,留點奔波到明日,剩些辛勞與他人!」 朝陽透過窗戶,靜靜而溫和地照在葛品揚經過易容後那張蒼老熟睡的臉上。 一夜未眠的巫雲絹倚在炕頭,有著陣陣倦意,也有著絲絲甜蜜之感,她微合著眼皮,幽幽地想道:「有你一個,也就夠了啊」——人說酒後吐真言,平時他就這樣想的嗎? 炕上,葛品揚深深噓出一口氣,舒暢地伸展了一下手腳,眼睜處,不禁猛然坐起問道:「你沒有睡?」 巫雲絹搖頭笑道:「不,我剛起來。」 葛品揚四下一望,不信道:「這房裡只有一張炕,你睡在哪裡的?」 巫雲絹道:「做客在外,哪裡不好睡?」偶瞥炕下有堆乾草,便用手一指道:「又軟又暖,比你睡得還舒適呢。」 葛品揚不安地道:「你總將好的讓給我。」 巫雲絹薄嗔道:「不讓給你還讓給誰?」玉容微緋,正待加以掩飾,房外忽有人輕咳了一聲道:「爺們起來了嗎?」 葛品揚聽出是伙計的聲音,忙問道:「有什麼事?」 伙計在外邊又咳了一聲道:「有,有——」 葛品揚不耐煩地道:「有事請進來說個明白好了。」 伙計推門而入,遞出了一張紙片,巫雲絹接過一看,不禁皺眉說道:「這種事還是第一次見到的呢。」 葛品揚道:「給我看看。」 巫雲絹丟過去,葛品揚見紙片這樣寫道:「致昨晚寫對聯的那位夫子:願就西席之位,請去北邙山下,白雲屯,靜雅山莊。憑條自有人接待,束脩雖萬金不計。」 葛品揚也覺奇怪,心想:北邙離此,不下千里之遙,這條子上連名姓都沒有寫上,請西席有這樣請的嗎?」 於是,他向伙計問道:「留條的人呢?」 伙計答道:「半夜來,清早就走了。他說要到關外有點事,半月左右回去,老爺如願前去屈就,到時他再賠禮。」 巫雲絹接著問道:「什麼樣的人?」 伙計道:「一位少年書生。」眼望巫雲絹,又接道:「一位非常俊秀的書生,跟您差不多,只是還要年輕些。」 葛品揚蹙額道:「去關外?他一個人?」 伙計道:「是的,騎著馬,還背著一支寶劍。」 二人聽了,不由得迅速地對望了一眼,葛品揚揮手道:「謝謝你,去吧,我們知道啦。」 伙計退去後,巫雲絹道:「不知這人是什麼路數?」 葛品揚沉吟著道:「當今各門各派,以及稍稍有點名氣的武林人物,我可以說沒有見過也聽說過,北邙有個靜雅山莊,可就不太清楚了。」 巫雲絹道:「不會有惡意嗎?」 葛品揚搖搖頭道:「這倒不會。」跟著抬眼笑道:「這事依你如何處理?」接著又一笑,道:「請記取『萬金不計』呵。」 巫雲絹佯嗔道:「聽你這口氣,心早動了,還問我作甚?」 葛品揚又笑了笑,旋即正容說道:「玩笑歸玩笑。絹妹,我看這位留書少年,其身份雖不可知,然從他這種萍水相逢不求先謀一面,即斷然留書的豪放舉動看來,其胸襟必然相當朗闊,遠非一般武林惡少、世家紈褲可比。絹妹既已倦於奔波,我們就此暫借一枝之棲,詩書修心,琴棋養性,不亦良佳?」 巫雲絹笑道:「逗逗你而已,你的主張,我幾時反對過的?」 於是,「爺兒倆」即日起程,自玉門關折回中原。 數日後,行抵甘、陝交界的天水,葛品揚稍作考慮,決定道:「這次不走關洛官道,我們坐船順漢水而下吧。」 船行數日,葛品揚忽然指著左岸遠處一座城郭笑道:「這兒登岸進城小遊如何?」 巫雲絹無可無不可,柔順地點點頭道:「隨便你。」 二人登岸入城,巫雲絹見城內建築古老,破落不堪,不禁皺眉道:「這是什麼地方?這樣寬坦的街道,怎會這麼冷落?」 葛品揚訝道:「這就是昔日的漢中府,你不知道?」 巫雲絹哦了一聲道:「漢中府?」 葛品揚點頭道:「現名南鄭——春秋戰國時,分屬秦、楚,項羽封漢高祖為漢王,即都此城;王莽篡位,改稱新成都。後漢張魯據此時,又改名漢寧;蜀先主破魏將夏侯淵,於此自立為漢中王;三國鼎立,蜀將魏廷、蔣琬、姜維,均曾於此屯過重兵呢!」 巫雲絹掩口笑道:「別弄錯,我可不是你那『萬金不計』的弟子呵。」 葛品揚聽若未聞,呆呆地望著一座剝落的高樓,輕嘆著道:「那邊那座樓,古名『凝雲榭』,昔人有詩云:「朝雲南山吐,暮雲北山翕,來往高榭中,留者頗堆積。』如今呢?」 巫雲絹一怔,不悅道:「你看你,又來了!」 說著,賭氣徑向一空飯鋪中走去。葛品揚又出了片刻神,這才也背手緩緩向飯鋪中踱了進去。 飯後,二人相偕走出東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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