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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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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笑和祝賀持續中,龍女藍家鳳對面那個空著的座位,一直是空著的。 一個空座位,在今夜這種盛大的筵席上,看來雖然微不足道,但是,無形中卻影響了這場盛宴的氣氛。 子夜,盛宴在一種近乎裝飾出來的熱鬧中結束。 天龍堡主將二徒喊去一邊,沉臉吩咐道:「品揚明天回堡時,叫他立即到後院書房去見我!」 一天,二天,三天——葛品揚仍未回堡。 葛品揚風塵僕僕地趕回天龍堡,是第七天的黃昏時分;七天來,奔波加憂愁,已使他原本豐神如玉的儀表,顯得異常疲憊、憔悴。 他抵達時,大師兄常平、二師兄霍玄正在堡前眺望。 兩位師兄見他回來,真是又驚又喜;二師兄霍玄首先埋怨他道:「怎麼回事,你?連師父的壽辰都不回來?」 葛品揚停身深深吸了一口氣,苦笑著搖搖頭,什麼也沒有說。 大師兄常平朝他身上打量了一陣,想說什麼卻又忍住,最後輕輕一嘆,改口低聲道:「先去見師父吧,這幾天他老人家一直在書房中等著你呢。」 進入書房,葛品揚跪倒,一聲不響;天龍老人寒著臉色,冷冷說道:「八月十五是什麼日子,你知道嗎?」 葛品揚低低答道:「知道。」 老人冷笑一聲道:「那麼那一天,你在外面一定遇著一件比師父生日更重要的大事了?」 葛品揚咬咬牙,痛苦地道:「揚兒該死——一時忘記——願——領受家法。」 老人大感意外地叫道:「什麼?原來你竟是忘記了?」 臉色一變,驀地抬臉向房外厲聲喝道:「來人!」 天龍八將之二應聲而入。 老人向其中一個喝道:「去喊常平、霍玄進來!」 又向另一個冷冷吩咐道:「去庫房向總管支取百兩紋銀來!」 葛品揚聞言之下,如焦雷擊頂,幾乎當場暈厥過去。 不一會,銀子取至,常平與霍玄也隨後趕到,老人面對首二兩徒,指著跪在地上的葛品揚,冷笑著說道:「天龍堡已沒有什麼值得他記懷的了,你們兩個,拿這封銀子送他出去。」 話說完,拂袖離座,大步出房;葛品揚心魂俱顫,急轉身軀,膝行而止,向房外張臂嘶呼道:「師父,師父——」 天龍老人頭也不回,背影眨眼消失於暮靄之中。 灰色的浮雲,一片又一片地掠過只剩下半邊的下弦月;葛品揚流著淚,心靈在酸楚中腐蝕。 他徘徊在天龍堡下這座竹林裡,已差不多二個更次了。 臨分手時,二位師兄曾哽咽著勸慰他說:「你暫時去吧,師弟,師父最喜愛的就是你,他老人家也不過是一時之氣,遲早總會回心轉意的,唉,只可惜師妹今天剛好不在,不然的話——」 那麼,那位唯一能在老人盛怒時也敢說話的龍女藍家鳳,今天到哪兒去了呢? 去了萍鄉! 在最近這六七天中,龍女去萍鄉,這已是第四次了,龍女去萍鄉,只為了一個原因,因為萍鄉是出入天龍堡的必經之路,可是,她沒有想到,葛品揚這次回堡,由於心急抄近,走的卻是東北方峽山口與宜風之間,一條一向很少人走的荒涼野道,以致一去一來,交臂錯過。 那麼,龍女藍家鳳現在還等在萍鄉了?不,她回來了! 就在此刻,迷濛月色下,一條淡藍身形由遠而近,行經林邊,一聲輕噫,突然停下腳步,葛品揚拭淚轉身,頭抬處正好四目相接。 四目相接之下,葛品揚一顆心立即狂跳起來,他不能欺騙自己,他之所以留在這裡,遲遲仍未離去,除了無法遽捨遠處山腰間那座巍峨堡牆中,忘懷不了的一切之外,為的便是企待著目前的這一刻,也許會意外地來到。 而現在,他所企待的這一刻,果然來了,可是,他感到的卻是一片雜有深深悔意的慌亂。 事到如今,已無可收拾,這一點,原是他甘心承受的必然後果,那麼現在,他於這位師妹之前,既然無法將事實真相加以剖白,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龍女杏眼眨動間,忽然面現怒意,搶上前去,手朝遠處山腰間堡樓一指,嗔責道:「剛才,你一直望向那邊,那麼你在這兒不是為了等我了?」 葛品揚目光一垂,低答道:「不——我——是在等你。」 龍女悠悠地道:「你眼睛是長在背上的麼?如果我大意了一點沒有看到你怎辦?」 葛品揚痛苦地低著頭,咬緊牙,沒開口。龍女望著他,忽覺不忍,拉起了他一隻衣袖,輕輕搖了一下,含著歉意地,低低說道:「對不起,三哥,你已經夠愁的了,我卻一見面就怪你——三哥——你過去也常常責備我,一會這樣不對,一會那樣不對,我都沒有生氣過,這次你也別生氣,好嗎?」 葛品揚搖搖頭道:「我——沒有——鳳妹。」 龍女高興地道:「那就回去吧!有我幫你,還怕什麼?」 葛品揚知道這時必須面對現實了,於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抬起臉,勉強笑了一下道:「謝謝你,鳳妹,事情已經過去啦。」 龍女頗感意外地道:「你已經回去過了?」 葛品揚強自鎮定著,含笑點了點頭。 龍女杏目凝注,忙不迭促聲追問道:「爹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葛品揚又微微低下頭道:「沒有,他,他老人家原諒了這次。」 龍女喜得跳起來,雙手抓起葛品揚一條手臂連連搖撼著,激動地叫道:「你看,三哥,我爹多好。」 雀躍間,忽有所覺,驀地停下來問道:「那你還來這兒等我幹什麼?」 葛品揚掙扎著,聲音低微地道:「向你辭行——鳳妹——三哥我——要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 龍女先是一怔,接著忽然大聲笑了起來,前仰後合地道:「這是誰在說話呀?藍家鳳記得清清楚楚的,她有個三哥為人不錯,但可從來沒有這般對她有禮貌呵?」 跟著,嬌軀微偏,左手貼胸,右手向剛才來路一伸,說道:「辭行不敢當,謝謝相等倒是真的,三哥前面請!」 葛品揚吃驚地道:「鳳妹,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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