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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〇


  驭车中的喇嘛一楞,一头大汗地手足无措。

  要知道,急驰的马车,因为四马并辙,要骤然转变方向,收住急势,是十分吃力的事,必须御术高超。

  那喇嘛闻“吼”胆裂,心中惧怯,紧张加上忙乱,自然心神失常了。

  呼拉何以出尔反尔?只有他自己明白。

  因为他虽然心怯“牯老”这唯一大敌,且因自己中毒后,万年温玉也只吸出部分毒性,功力一时尚未复原,逃命要紧,故闻声即避。

  一连转了三个方向后,他猛觉中计了。

  凡是狡诈的人,一定多疑。

  他终于想到:“牯老贼虽然功力高不可测,脚程再快,也不会忽而在东,忽在北,一下又到西方来了,分明是疑兵之计,虚张声势,自己一时胡涂,白兜了这多圈子,未免太笑话了!”

  何况,如果真是牯老亲到,岂有不下手截阻马车的?却仅只吼叫,分明是唱的空城计。

  他一念及此,又气又怒,当然不愿再受“虚声”恐吓了,并立即下令:“挡路者杀!”

  车座上的两个喇嘛暴喏一声:“得令!”

  猛加鞭,直驰向西,刚过去百十多丈,前面沙堆上火光一闪。

  冷月清光之下,两个喇嘛不禁注目直视。

  影绰绰地,只见一个大脑袋的老人,坐在沙堆上,正大口大口地喷着烟呢。

  两个喇嘛刚才勇气百倍,这一来,打由心底直冒凉气。其中一个扭头向车中低声道:“是牯老贼——”

  呼拉栗声道:“先问问老贼的意思!”

  另一个马上勒住缰绳,强壮胆子,叫道:“谁?”

  沙堆上的老人只顾吸烟,状如未闻。

  呼拉低喝:“放缰!走!”

  车刚驰出数丈——沙堆上的老人怪声怪气地问:“谁?”

  另一个喇嘛心中发毛,勉强哼道:“是佛爷!”

  话声未落,骇咳一声,飞掠下地。执御的喇嘛连收缰勒马都来不及,也翻身落地。

  原来,沙堆上的老人一甩手,洒下一把沙土。双方相距近十丈,那把沙土由上而下,竟又劲又疾,好像洒下一天铁雨,遍及方圆数丈。

  一阵碎响,车门及车帘成了蜂窝。马儿却没有半点损伤,但因受惊,又失去控制,希聿聿惊嘶中,向前狂奔。

  车子一阵强烈跳动时高时低,两个喇嘛惊急之下,吆喝着,腾身截阻。

  突然牲口八蹄并举,人立起来。

  沙堆上的老人已经颠簸着烟管,到了马前。

  两个喇嘛心惊胆寒,也不知老鬼弄的什么手法使牲口惊立,马车当然停住。

  老头咳了一声:“请下车。”

  他说得很轻松,态度更轻松。

  车中没有回应。

  两个喇嘛刚同声喝道:“你要怎样?”却是目张而不能再合,全身脱力,好像要瘫在地上。

  老头磕着烟灰道:“这样就罢了?呼拉老秃,老夫恭候多时,难道要老夫动手?”

  车中哼道:“牯老儿,本座服了你,为何算得这么准?”

  牯老截口道:“知贼秃者,唯老夫耳!等了你好多年啦,今夜才算等着了!”

  呼拉沉声道:“老儿,本座没有冒犯你,为何和本座过不去?”

  牯老笑道:“你别打鬼主意了,是你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只要把昔年那档孽账向白发老婆子交代清楚,老夫就撒手不管了!”

  呼拉咳了一声:“老儿,本座并非怯了你,只是现在本座有病在身,中原道上,讲究的是手下见高低,请约期在额布尔宫一会如何?本座想,你老儿当不会害怕本座手下高手太多吧?”

  牯老怪笑道:“你这贼秃,又捏着鼻子说梦话了。你以为老夫会受激?还是老实点吧!”一挥手间,车中一声闷哼,没了声息。

  旱烟管往腰间一插,手一招,一个喇嘛就好像被隔空吸了过去。

  牯老把他拦腰一把抓起,一翻腕,喇嘛的头就不见了。

  原来,这一下子就把那喇嘛来了个倒栽葱,连头插进沙里了。

  牯老向另一个目瞪口呆的喇嘛挥手道:“把车赶回去!如果不想活,也这样好了!”

  那喇嘛只觉全身一震,真气流转,一向凶天凶地,这时却乖乖地上了车座,手抖得连缰绳也执不住了。

  牯老喝道:“快!”

  人已倒坐在一匹马背上。

  那喇嘛哆嗦着,无可奈何地向车里偷偷瞟了两眼,见无动静,这才硬着头皮,兜转了马头,驰回五佛寺。

  寺中烟气仍在弥漫,还好没有烧起来。

  寺门外,尸横血溅,尽是番僧。

  白发魔母满头白发飞舞,鸡皮脸笼罩寒霜,神色凄厉。

  “哞”地一声牛吼,马车驰到。

  立时,东、南、西、北四方啸声相应,蹄声急骤,飞驰而来。

  白发魔母看到牯老,指着骂道:“你这老不死,这时才来!我老婆子把地皮都翻遍了,还是不见呼拉贼秃!真是可恨。”难怪,这老婆子面色难看,原来是以为被呼拉溜了。

  牯老徐徐道:“真不巧,你老婆子早到了一步,我老人家来迟了一步!”

  他一面叹了一口气,一面取出旱烟筒装烟。

  魔母死瞪着御车的喇嘛一眼,喝道:“这贼秃是——”

  牯老截口道:“是我老人家可怜你老婆子一路辛苦,特地弄来这辆马车给你代步的。”

  魔母“呸”了一声:“谁要你这老不死的好心!”

  牯老喷了一口烟道:“请上车再说。这年头,好人难做,咳咳!”

  魔母似有所悟地哼道:“车里有人?”

  牯老道:“是你老婆子念念不忘的老相好!你老俩口子不妨叙叙旧情!”

  魔母刚冷哼一声:“老不死的——”蹄声临近,相继止住,纷纷下马,正是天龙老人和百了禅师、白石先生等人赶到。

  魔母一怔道:“怎么一回事?”

  原来又有两个“牯老”由马上跳下来。

  牯老哈哈一笑道:“总算没有落空,说来也碰得巧,呼拉秃贼竟然老老实实地束手待缚!我老人家白担心了!”

  另外两个“牯老”随手一阵乱抓,哈哈,一个是小圣手赵冠,一个是葛品扬。

  魔母恍然大悟,哼了一声,就向马车扑去,硬生生地把车篷抓成四分五裂!可见老婆子不但心急,而且恨极。

  大头,狮面,巨鼻,僵曲在车里的,不错,是正牌的呼拉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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