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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忽听身后龙门棋士哼道:“人家不敢出来,小子,难道你就不敢进去么?你且出声招呼一句,老夫可要直闯了!”

  葛品扬气沉丹田,凝声喝道:“天龙门下第三徒葛品扬前来拜访——”

  他一时对白发魔母尚无认为适当的称呼,只好说到“拜访”二字为止。

  里面仍然寂无反应。

  却听到楼下有了响动。似是有人由睡梦中惊醒,嘀咕着叫道:“谁呀?三更半夜,吵人好睡——”

  另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道:“老二,好像是在——天上说话——”

  大约吓醒了?随即一声不响了!

  葛品扬回头向龙门棋士皱了皱眉头。

  龙门棋士侧耳听了一下,一招手,哼道:“下去。”

  人已一式“倒挂珠帘”,翻落檐头,空中猛一折腰,双掌封住门户,破窗扑入东侧一间客房中。

  葛品扬亦已听到那间房中有轻微异样的可疑声息。毫不犹豫地,也以一式“紫燕穿帘”,随后扑入。

  房中一片漆黑。

  凝目一看,案上残烛泪尽,榻上被褥未动,显然无人。

  声息起于榻旁锦幔之后。

  龙门棋士早已毫无声息地掩了进去。

  葛品扬凝功跟进。

  目光至处,为之一怔。

  入目——一人只见半身,齐肩以下,被白绸缠带五花大绑地绑在梨木床栏上,头上则被套了一只“混元金斗”(马桶)。

  大约马桶中原有之物,临时亦被派用上场,骚气扑鼻,尿流遍体,可说淋漓尽致,一身“奇香”。

  人在挣扎,马桶也随着晃动。

  龙门棋士一皱眉,向葛品扬一扬脸,自顾背起双手转过身子。

  葛品扬暗暗叫苦:真是好差使,这可不是有酒食先生馔呀!

  他无可奈何地迅速近前,手指贯劲,先把紧绑住的缠带截断,再用巧劲,一脚把混元金斗挑起踢开。

  那人头一露出,不住摇晃,敢情面上臭尿未干,骚味难受!

  葛品扬看清之下,不禁啼笑皆非,只“噢”了一声,连忙掉头退出。

  原来,这被人缠带绑身、头戴马桶的人,竟是妙手空空儿罗集。

  对此,葛品扬当然只有回避一下。

  朋友受辱,感同身受,人要脸,树要皮,怎好面对面,增加罗集的尴尬?

  罗集定了定神,羞愤欲绝,却口中被塞满破布团,难以出声,双臂亦因捆绑太久,酸麻无力,一时仍无法行动。

  葛品扬找了一条面巾,由幔外抛入,促声道:“罗兄,冠弟呢?快点收拾,慢慢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龙门棋士哼了一声:“脓包,几乎误尽了大事!”

  罗集已听出是葛品扬和龙门棋士到了,手脚经过这一会工夫也已舒展了,忙自己扯出口中破布团,又在脸上脖子间拭了几把,骚气攻心,似乎连破布团上也有怪味,差点连胆中黄水也呕了出来。

  这委实是最难堪的事,也是奇耻大辱!

  龙门棋士又发话了,声调有点不自然:“怎么?冠儿何在?”

  罗集吐了几口唾沫,喘声道:“还好,令徒见机得快,恰好又碰到那老婆子似乎有事,急待离去,令徒想必未遭毒手。”

  人已满面愧惭,郁怒地掀幔而出。

  葛品扬嘘了一口气,安慰着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罗兄,敌势太强,连家师也在作难!我们走吧!”

  他的意思,无非是为罗集解窘。

  龙门棋士却又哼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谁叫你贪功轻动的?活该!”

  罗集嗫嚅着道:“古老教训得是,我原只想顺手牵羊,免犯‘空回’之祖师戒条,不料竟会失风了!”又叹了一口气,沮丧地道:“这么倒霉,三年内绝对不能出手作案了!唉!”

  龙门棋士沉声道:“你听到她们说了什么没有?”

  罗集道:“只听老婆子说了一句:‘那两个老孽畜已应约到了灵帝陵,先去把他们了结了再说!’于是一下子就都走了。”

  龙门棋士点头道:“果然不错,一定是天山两个老贼,我们看好戏去!”

  人已穿窗而出,葛品扬看看房中再没有什么岔眼之处,随后也跟着纵出。

  楼下又有人被惊动了,嚷道:“有贼!店家!”

  龙门棋士星拽而下,循声扑入一间房中,一会儿,又孤身出来,胁下多了一团衣物,往刚飘落实地的罗集手中一塞,哼道:“你小子做贼失手,老夫只有临时客串,做一次剥衣强盗,谁叫那厮鬼叫乱嚷的!快换上,自己跟上来。”

  人又腾身而起,直扑正北。

  葛品扬知道灵帝陵在北邙山中。

  邙山南麓,集有汉、唐、晋三朝的帝王陵墓。

  自光武、明章诸帝以下,历朝诸帝都葬骨于邙山。积而久之,重迭皆墓,无处不陵,故洛阳俗谚中有“邙山无卧牛之地”之说。

  汉明帝墓称“显节陵”,桓帝墓称“室陵”,章帝墓称“敬陵”。

  上顶山,实即灵帝陵,远望如小山,高约三四十丈,周遭占地三里有余。

  古时帝王死后备极哀荣,陵寝鸠工浩大,更讲究风水,据郭噗的《游仙龙脉》说:“北邙山满山松柏,苍翠欲滴,来龙去脉,地多佳穴——”后来,“古墓犁为田,松柏砍为薪”,祥风吉水,也随帝王威风飘然俱去。

  晨雾很浓,凉风拂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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