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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八


  吴良负痛昏厥,五指亦早已抓入醉魔肉内两寸多深,与醉魔双双倒地。

  金魔与金枪神判狄子明刚互换一招,惊变之下,立即分别抢起倒地的醉魔与吴良,撤身疾退。

  无情翁早于吴良一招得手之时,连展“无情三式”、“相水流珠”、“火烧连营”,把淫魔逼得踉跄后退,及见吴良也伤重倒地,顿即杀机更炽,暴吼一声,加提功力,准备把淫魔毁在第三式“水漫金山”之下。

  却忽听背后老毒物一声阴哼:“就真让你尝尝老夫的毒功好了!”

  无情翁骇然回身,方自挥掌应变,后退的淫魔又复反扑过来,一时陷于腹背受敌之势。

  葛品扬睹情心中一紧,无情翁虽也不是好人,但与他却有过数度救命与照顾交情,无论如何,他也不愿让无情翁死在司马浮与淫魔这种人手里,可是在眼前情形下,出手救援又有所不便,正自心中作难着。

  猛听一声洪钟劲喝起于夜空:“汝等住手!蓝公烈在此。”

  接着,又有一声干咳传来:“这多人,好热闹,老汉来迟了!”

  全场一静,有人高兴,有人震骇。

  司马浮脸色大变,他听到第一声劲喝倒不怎么样,听到后面一声干咳却如遭雷殛,眼珠连转,突然双手疾扬,打出两颗毒弹,同时点足腾身,在毒雾弥漫,众人纷纷惊避中,落荒逸去。

  两条人影一先一后泻落现场,正是天龙老人蓝公烈和医圣毒王司徒求。

  司徒求已恢复了本来面目。

  毒烟缭绕,随风飘散。

  所有的人,都已抢到了上风位置。

  天龙老人蓝公烈一现身,果然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顿时全场震慑,一致注目。

  四海神乞乐十方哈哈一笑,叫道:“天龙兄,你看看,人家把本帮欺到何种地步了?”

  天龙老人双目神光电射,扫视场中。

  场中,遍地血迹,到处死尸,还有伤者的呻吟。

  葛品扬叫了一声“师父!”

  天龙老人没有回应,只深深地注视了一眼,这一眼,充满了关怀、爱护和歉意!葛品扬只觉一股暖流迅遍全身,一年多的委屈、苦难、折磨,顷刻化为乌有。

  昏暗月色下,他看出师父威严肃穆的脸上透着憔悴,显得比以前苍老了很多,不禁鼻头一酸,热泪盈眶!

  天龙老人屹立如山,平静如水,突然转向金、淫二魔,沉声说道:“你们三个,一个重伤,可以先行一步了!”

  金魔和淫魔互看一眼,一声不响,由淫魔抱起满身血迹斑斑的醉魔,转身如飞而去。

  天龙老人又向紧绷脸色的无情翁举手说道:“钱道友,昔日梁子,改日再算,为期也不远了!也请便吧!”

  无情翁嘿嘿一笑道:“早晚无妨,只要你没忘记就行!”

  有意无意地看了两个番僧巴桑与巴戈一眼,俯身挟起吴良,一挥手,与狄子明相率腾身而去。

  天龙老人目光又落到寒着脸的两个中年妇人脸上,双眉一蹙,继又连轩,似乎心中起了震动。

  四海神乞刚要开口,天龙老人已忽然转向他道:“贵帮今日之祸,说来皆是受了蓝某人之累,请乐兄暂恕蓝某越俎擅专,径自处理——”

  双目神光陡盛,又回注那两个中年妇人,缓声道:“蓝某生平最厌恶有人是非不明,横生事端,汝等明知蓝某已抵洛阳,何以还要妄杀无辜?”

  修眉一扬,目起威棱,声如金铁交震:“念在汝等都是女流,襟怀狭窄,不予深究。速即归告乃姑,旧怨新仇,不日一并结算,去吧!”

  “去吧”二字,有如迅雷当头,震耳欲聋,连地皮都在震撼。

  雅凡等四女花容骤变,娇躯轻摇。

  那两个中年妇人却依然神色不动,互看一眼,斩钉截铁的道:“好,我们等着!”

  双双旋身,喝一声:“走!”

  率同四女,飞纵而去。

  天龙老人闭目不语。巴桑、巴戈凶睛一阵乱转,也如丧家之犬,狼狈遁去。

  四海神乞立即喝令属下葬死、救伤。

  夫龙老人正道武林领袖,要如何,便如何,他既不愿留难任何人,大家也自是没有话说。

  葛品扬只是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师父素性豪迈绝伦,气吞河岳,今天因何显得如此衰飒、寥落而感慨?

  在四海神乞肃容恭请之下,天龙老人、弄月老人、龙门棋士、医圣毒王司徒求一起进入屋内暂歇。

  葛品扬匆匆卸除化装,入内重新向师父请安。

  天龙老人起身离座,执住他的手,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师父都知道了!大难方兴未艾,师父等如力有不及,除魔卫道,继往开来,就全看你们年轻一代了,坐下!”

  虽只寥寥数语,却字字有千斤之重。

  第一句“师父都知道了”,显然是承认错责了爱徒,使爱徒受了极大委屈。

  “大难方兴未艾”以下的几句话,更是震撼人心,以天龙老人之傲岸卓绝,居然会兴起“廉颇老矣”,难逃大劫,寄望后一代的悲观想法,情势岂不严重得令人可怕?

  “坐下”二字,虽只是对爱徒的慰勉、体恤,多少也含有一些凄凉意味。

  龙门棋士哼道:“小子,你师父既然知道你小子几乎跑折了双腿,你就坐下歇歇吧!”

  葛品扬肃然道:“做份内之事,何敢言劳?只愧未能为师门分忧。”

  说着,也就在下首欠身坐下。

  龙门棋士又向神乞乐十方瞪眼说道:“老乐,你手下折腾了一夜,损折了不少,也叫他们歇息吧,可不要再摆出什么帮规家法啦!”

  神乞道:“本帮弟子太脓包,所以才经不起风浪。唉,既是古老恁地吩咐,自当矜全。”

  龙门棋士哼道:“你别拐着弯子骂人了,今天一局棋,连我都输了一着,你手下算得老几?他们个个不怕死,都已尽了全力,你还该大大犒劳他们一番才对。”

  又转向天龙老人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确实扎手!以我看,那四个丫头(指雅凡等四女)所学至少不在你三徒一女之下,而我与白老儿合力接手的那两个泼妇,咳咳,更足与我们几个老头子分庭抗礼,那么,那个‘正主儿’岂非无人可敌?如果再加上那班化外番秃,不是长他人志气,我们已八成吃瘪定了,就是五派倾巢来助,也无济于事,又如果五台三个老贼和姓钱的那些牛鬼蛇神也趁风放火,为虎作伥的话,那就更不必说了。”

  天龙老人沉吟不语。

  葛品扬忖道:根据白老历次所言,古老头说的“正主儿”,分明是指那个白发姥姥,且必与师父有所密切关连。这种事,做后辈的不便随便动问,师父为此烦心,正是促使师父和师母释嫌修好的机会,只是,如何开口措辞呢?

  他刚向弄月老人和医圣毒王看去。

  弄月老人已“噢”了一声道:“公烈兄,你刚才虽说‘都已知道了’,想必对于品扬最近所经历之事还不太清楚,不妨听听。”

  天龙老人侧目看向葛品扬。

  葛品扬遂把奉龙门棋士差遣,和赵冠、罗集大闹四方教,回途巧遇金、醉二魔,中了“金手指”,无情翁及时伸手解厄,长安惊变,路逢怪车,急援五凤帮,直到再下洛阳等的经过情形,扼要地禀告了师父。

  一番话,直听得满座动容,四海神乞和四大长老更是频频击桌赞叹,神乞敞声大笑道:“天龙有此徒,本帮损折了一些脓包算得了什么,再加一倍也值得!公烈兄,嫂夫人给你的回信,可否拿出来大家合计合计,本帮别的不行,如果是跑断腿的事,却可以尽一份力气。”

  葛品扬暗笑道:神乞也真脱略行迹,人家夫妇间的私事,怎好轻易公开?又怎能让大家合计?不过,这也显示神乞口快心直,肝胆很热,不藏私曲,只不知大师兄是否已把信交给师父。

  弄月老人和龙门棋士等都在等待天龙老人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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