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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沉鱼落雁姬道:“我要是动手抢夺你怎办?”

  赵老大低笑道:“娘娘说笑话了,娘娘要是舍得两败俱伤,早就动手了,何况,小的以为,嘻嘻,娘娘怕也早就有点——”

  赵老大说着,揉身上前,右手平举着,空着的左手将沉鱼落雁姬一把搂入怀中,沉鱼落雁姬嗯唔一声,任其摆布,毫不反抗。

  赵老大拉过一张木凳将沉鱼落雁姬放倒,腾身而上,低低喘笑道:“一只手照样办事不是吗?”

  沉鱼落雁姬忽然掩面佯嗔道:“你这死人!”

  赵老大一面拉衣服,一面喘笑道:“要死不活的那一刻快了——”

  一语未毕,突然发出一声厉呼,葛品扬骇了一跳,扭头睁眼看去,赵老大以左手护着右手,衣衫不整,那只毒水小瓶滚落地下,沉鱼落雁姬全身已近赤裸,这时正其疾无比地双手按凳,腰一挺,一足单飞,向赵老大面门踢去;赵老大又是一声惨叫,显然在心慌意乱下一眼又遭踢瞎。

  沉鱼落雁姬心肠也够狠毒,全身跃起,纤掌横挥。赵老大脖子一歪,闷哼着倒地,倒地已再不动弹了。沉鱼落雁姬可是犹怕他佯死,追上去当胸一脚,一道血泉喷起,赵老大真的魂登极乐了。

  经过这一闹,沉鱼落雁姬的兴致似乎已打了折扣,这时一脚踢开赵老大的尸身,将身上那件已给扯得七零八落的薄纱披略为整了整,走到葛品扬面前,玉手往腰肢上一插,气咻咻地道:“说吧,你到底怎么打算?”

  葛品扬闭目静静地道:“很简单,解开本侠穴道,借给本侠那座玉佛,本侠就不记恨,保证将今天这一切完全忘去,不稍泄漏!”

  沉鱼落雁姬嗤声道:“的确很简单。”脸孔一沉,冷冷接道:“送走了你,奴家又将怎办?”

  葛品扬淡淡地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也该离开此地,另觅安身立命之所了!”

  “何处安身?何处立命?能代劳吗?”

  “这个就很抱歉了!”

  “那么奴也抱歉了!”

  玉指一伸,点了葛品扬昏睡穴。

  当葛品扬再度醒转时,身躯颠荡,前有得得蹄声,知道身在马车中,心头一惊,失声喊道:“谁救我出来的?这是去哪里?”

  耳边立即响起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道:“除了奴,还有谁?至于去哪里,那就要待你决定了。”

  葛品扬试着运气,发觉周身穴道受制如故,而被赵老大踢过的地方,由于无法运气去淤,更是酸疼难熬。

  他当下不由得恨恨说道:“你这样做有甚好处?耍狠,斩草除根,杀了我最干净,不然就好人做到底吧,我已经说过了——”

  “奴家呢?”

  “我也说过了,假如你不愿离开毒巢,只要你有自信,仍可以回去。”

  “回哪里去?”

  “你来的地方。”

  “看看吧,喏,那边,就是我来的地方!”

  说着,她一手掀开后篷窗帘,一手将葛品扬颈子托起,葛品扬睁眼望去,但见火光冲天,约在五六里外,不禁骇然道:“你放的火?”

  “这样才算最干净,知道吗?老毒物回来,如以为奴已葬身火窟,那就永无后顾之忧了。”

  “谁在驾车?”

  “小屏。”

  “那两个女婢之一?”

  “是的。”

  “另外还有一个呢?”

  “毙了。”

  “怎么说?”

  “那个叫小凤,是老毒物收下的,这个小屏则是由奴带大。叫你选,你也不会选小凤而选这个小屏的,对吗?”

  “你好狠心!”

  “这叫箭在弦上,唉唉,说起来还不都是为了你么?”

  葛品扬心头一动,张目急急地道:“那座玉佛呢?”

  沉鱼落雁姬吻了他一下道:“它是你的命根子,奴敢不带出来吗?”

  葛品扬闭目叹道:“罢了!”心中略宽,也说不出是喜还是愁,是恨是怨,总之,身处此境,除了付诸一叹,已无其他可说的话了。

  这时,五更将尽,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剎那。沉鱼落雁姬折腾了一夜,也已感到极度疲劳,当下以手掩唇,慵慵地打了个呵欠,朝葛品扬侧目一笑,紧紧偎来怀中,不久便沉沉睡去。

  天亮后,已离瓜州不远。沉鱼落雁姬一觉醒来,吩咐小屏将马车停在城外,同时将葛品扬外衣和头巾脱下,匆匆改成男装,单独挽着一只布包走进城中。

  去了约莫个把时辰,满载而归,她为葛品扬和自己买来了两套儒服儒巾,驾车的小屏也由一身不伦不类的男装,改成一名道地道地的年轻车夫。三人于篷车内饱餐一顿。沉鱼落雁姬将葛品扬周身穴道分别拍开,只留下两肩肩井穴不解,她望着葛品扬,笑了笑,说道:“我愿意侍候你,为你穿衣、喂食,绝不令你感到有甚不便的地方就是了,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不放心你——”

  葛品扬冷冷一笑,闭目不答,心想纯属花言巧语,不是为了不放心,那还为了什么呢?哼,真像哄孩子!

  沉鱼落雁姬摇摇他肩膀道:“你不相信是吗?”

  葛品扬闭目漫声道:“岂敢?连这种吐自肺腑之言都不相信的话,人世间还有什么东西值得相信的呢!”

  沉鱼落雁姬忽然低喝道:“睁开眼来!”

  葛品扬睁眼冷笑道:“怎么样,有什么颜色要施出来的?”

  沉鱼落雁姬单掌一扬,蓄势咬牙道:“是真英雄,你就试试,只要你说二句:“苏小怜,只要你解开我全部穴道,皇天在上,某人绝不辜负你的一番心意。’奴家马上为你解穴。解了穴,哪伯你立即下手杀了奴,奴也绝无一句怨言,来,你说!”

  葛品扬楞住了。的确,他可以违心立誓,一旦功力恢复,以他今日之成就,要收拾这名妖姬谅无问题,可是,他能这样做吗?

  沉鱼落雁姬冷笑道:“说呀,为何不说?咬紧牙关昧心一次有什么关系?”

  葛品扬悠然合目,淡淡说道:“假如我姓葛的处在你的地位,早就该灰心了。我葛某人死了没有话说,纵能脱困,也永远不会对你有什么表示!你说吧,你还有什么好等的?”

  沉鱼落雁姬冷笑道:“有什么,最多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葛品扬淡然地道:“大概差不多。”

  沉鱼落雁姬忽然眼眶微赤,恨恨说道:“我高兴,怎么样?在男人身上,一向是予取予求的我,所欠缺的就是这一点。狠心的,你狠,你就耗下去吧——”

  马车沿长江西南行,经仪征,浦口,转眼之间,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中,沉鱼落雁姬情感受着一种奇异的刺激,竟将情欲转移,她侍候葛品扬,却不跟葛品扬说一句话,葛品扬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然而,在两方面,这种对峙僵持的局面,都是痛苦的。

  沉鱼落雁姬方面所忍受的,明显而单纯。

  葛品扬方面,可能相当复杂而矛盾了。

  现在,他有两条路好走、两条都是一言就可决定的,而且他随便选择哪一条,都可以有堂皇的理由。

  第一条:他向沉鱼落雁姬屈服。

  第二条:是沉鱼落雁姬为他出的主意,同时也是龙门棋士的吩咐,不择手段,昧起良心,先将玉佛骗到手再说。

  第一条是万难做到的。第二条呢?这点,正是人性的弱点,也是人性美而可爱的一面。本来他就是不择手段的,在动手争夺的那一剎那,如果沉鱼落雁姬不被他顺利点倒而抵死相抗的话,他倒是不惜双手染血。现在,易盗为骗,看上去一字之差,相去无几,然而,由于这主意系沉鱼落雁姬领先说破的,情形就有点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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