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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潘镖师顿了一下,接着道:“那是在潼关双刀太保关明远的六十寿筵上,双刀太保据说和这位乐天子有着中表之亲,武会结束,乐天子离开北部,顺道便在潼关双刀太保那里暂时住下来。因为双刀太保在关洛道上也是一名响当当的人物,所以,寿宴那天前来贺寿者,十之七八均为武林中人。以乐天子在武林中的年龄和德望,当天自然坐在首席;由于有着这位武林昔宿在座,酒筵上谈笑风生,为之增色不少。就在酒筵进行将近一半时,一名英俊的青年人忽然走去首席要向乐天子敬酒,那青年自称姓包,名德守,为武当俗家弟子,青年报完名姓师承,又说了一些景羡的话,因为这名青年应对得体,颂扬如潮,使得乐天子赵老儿当时高兴异常……”

  朱元峰一颗心不期然跳了起来。

  潘镖师继续说道:“赵老儿心情愉悦之余,笑喊一声:有你的,老弟,干了!双手捧起面前那只大海斗,咕噜噜,一气竟将斗中斤半老酒喝得干干净净!”

  汤罐子一拍桌子道:“够味道!”

  潘缥师狠狠翻了他一眼道:“你罐子是不是准备步后尘?”

  汤罐子唉了一声,喃喃道:“何必咒人嘛……”

  朱元峰又好气又好笑,忙说道:“潘师父别理他,您说下去!”

  潘镖师于是拾起话头,接着说道:“那姓包的小子为表示答谢赵老儿起见,除先敬的一盅不算,另外也加喝了一大盅,喝完,小子即鞠躬退去。这边,赵老儿依然哈哈不己。就在这时候,悲剧突然发生,包姓小子离去不久,赵老儿笑声一顿,忽然两眼翻白,手中酒斗当啷一声坠地,人也跟着扑通栽倒!”

  朱元峰惊啊失声道:“酒中有毒?”

  潘镖师摇摇头道:“不是,老儿是死于三支牛毛毒芒!”

  朱元诧异道:“暗器?”

  潘镖师点头道:“是的,这是后来七步追魂叟闻讯自长安赶来,详细检查尸体才发现的;老儿当时喝酒过多,毒芒又极细小,所以老儿中算后尚不自知。等到毒性发作,抢救已经嫌迟了!”

  朱元峰着急道:“先抓凶手呀!这是很显然的,不论酒中有毒无毒,亦必与那小子有关,不然何能如此巧合,被敬之一盅酒,人就死了?”

  潘镖师叹了口气道:“当然有人疑及这一点。可是哪儿去找人呢?等众人有所警觉,回头查看时,那小子早已不知去向。事后再向武当查询,据武当回复:该派历代俗家弟子根本就没有包德守其人!”

  朱元峰自语道:“‘包德守’……包……德……手……啊啊,一定是了,什么‘包德守’?是‘包得手’三字的谐音啊!”

  潘镖师怔了怔,接着耸肩摇头,发出一声苦笑,懒懒然起身向后院走去。

  朱元峰凝望着跳动的灯头,耳中不自禁响起那天武会上,乐天子对八卦玄玄掌所说的几句话:“西门达是第一个,胡老儿是第二个,在对方预定步骤中,再下去一个,不是我乐天子,也许就是你八卦玄玄掌!”

  可怜的赵老儿,不意自己言中;所不同的只是:第二个死的结果并不是他师父赌王,而是他乐天子自己!

  这种卑劣的暗谋手段,真是出于预定步骤?再下去一个将会是谁呢?

  朱元峰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寒栗。师父赌王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但是,这并不代表凶徒已不再向师父下手!就是追魂叟等人,也都有随时遭遇不测之可能,因为,事实已经很明显,凶徒消灭之对象,无疑正是前此七任武林盟主。

  至于凶徒就是蔡姗姗的几位师兄,自非朱元峰所能想像得到。他始终以为谋害乐天子和冷面秀士者系同一人,换句话说,就是原想借赌赛逼他师父自尽,结果被他揭穿身份的那一个。

  其实,蔡姗姗的六名师兄,名字依序为铁青君、胡晓天、张振鹏、钱司寇、金允镇、狄云扬。害死冷面秀士者为大兄铁青君,害死乐天子者为六师兄狄云扬。想算计赌王而未能如愿者,则是七师兄祖镇平;后者因徒劳无功,事实上早就被第九龙——“枭龙”——处决了。

  朱元峰最后默祷,但愿师父及追魂叟等人,能因乐天子之死而多多提高警惕才好。他相信,这段混乱而黑暗的时期将不致拖得太久,充其量,一年左右罢了;那时,他只要能将十项绝艺练成五项以上,当绝无找不出这名恶客之理。

  第三天镖车继续上路。

  汤罐子不负罐子雅名,酒量果然有几分。昨晚虽然喝了双份,早上一起来,依旧没事人儿一样,照干活儿不误。

  车骑自南召出发,中午抵达宝封地界,风雪突然大了起来,走在前面的那名尤姓镖师于马上转过身子,正待让马车夫加上几鞭,以便赶去宝封城中躲避一阵之际,游目所及,不禁轻轻一咦,同时脸上露出一片惊讶之色。

  身边那名曾姓缥师控骑扭头道:“什么事?”

  尤缥师不答,马鞭一扬,高叫道:“蔡瘤子,停车!”

  蔡瘤子者,正是那名车夫的混号。这时,那位曾姓镖师也似乎看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忙将马头拔转,抖缓一夹马腹,泼刺刺地便向镖车这边冲过来。

  曾镖师在驰经镖车时,一镖打在车篷上,口中大喝道:“潘头儿,快快起来一下!”

  车厢中的潘镖师给惊动了,一啊坐起,忙不迭自车中一跃而出。

  朱元峰也为之一惊,心想:难道有人想劫镖不成?

  想到这一点,于心难安,当下亦自车中爬出。这时,蔡瘤子已将镖车停定。车后,潘、尤、曾三位镖师一字当路而立,目注来路上,不稍一瞬。

  朱元峰顺势抬头望去,只见银带似的大道上,正自南召方面奔来两骑人马。两骑相距约莫四五丈左右,来势甚疾。

  是的,现下这两骑的确有点蹊跷!因为在这种雪迷马眼的风雪天,最忌狂驰,一个弄不好,便有失蹄落涧坠崖之可能。

  这两人有何急事在身,需要如此拼命急赶呢?

  由于雪光反射,马上来人又是埋着头脸之故,朱元峰这时仅能看出来者两人一衣紫,一衣青,别说面貌,甚至两人是男是女一时都无法分辨清楚。

  在蹄雪翻溅中,两骑愈来愈近,终于朱元峰瞧清了——也瞧呆了!

  朱元峰绝未想到前面一骑上原来是一名少女,而这名紫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几乎送掉他一条命的毒龙女徒蔡姗姗。

  后面一骑,是一名年约十八九,面目颇为英秀的青衣少年。

  这位青衣少年朱元峰以前虽然没有见过,不过,他凭想像不难猜知,这少年很可能就是蔡姗姗的六名师兄之一!

  只是有一点令人看了很是纳罕:这对师兄妹,这时这种前后驰逐之势,看来似乎并不友善。

  蔡姗姗憔悴多了,苍白的脸颊上,湿漉漉一片,不知道是雪花融化还是泪痕;她在看到前路被阻后贝齿紧挫,显得又恼恨,又气急!但是大路两旁,一边是起伏的土丘,一边是旱沟荒田,纵然恨死急杀也惟有收疆勒马一途。

  蔡姗姗冲势一缓,顿被身后那名青衣少年赶上。

  青衣少年于赶了个齐头并肩后,马缓一带,也将坐骑停下,同时腾出手来,伸向蔡姗姗道:“姗姗你听我说……”

  朱元峰没有猜错,这少年果然是蔡姗姗的师兄——六师兄狄云扬——也就是曾在潼关打了乐天子三支牛毛毒芒的一条小毒龙。

  可惜的是,这时候大家都是对面相逢不相知。

  不过,在目前,这也未始不是一件幸事。因为,朱元峰若是知道眼下这少年便是他立志要找的凶徒之一,一定不肯轻易放过,而至少在目前,朱元峰尚还不是这条小毒龙的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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